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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腰藏春 第46节

  “我来前刚用了晚膳,还不太饿。”陆沣笑得温润。
  宋蝉点点头,也并未多想。
  只是当看见陆沣用帕子擦拭了木札才入座的举动后,才有些感慨起来。
  果真是国公府的贵公子,行为举止都这样讲究,反而显得她不拘小节了。
  热腾腾的偃月馄饨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陆沣坐在宋蝉对面,笑看着她品尝美食的模样。
  他素日口腹之欲寡淡,况且生在国公府,但凡要入口的食物,都是经过层层把关、慎之又慎。
  哪怕是自家厨房精心烹制的菜肴,也得先由下人试毒,确认无误后才能上桌。
  韫仪也好,纪婵也罢,她们的生活里没有这般繁文缛节与严苛规矩,与他成长环境天差地别。
  也正因如此,当时韫仪周身洋溢的洒脱自在,恰似一缕清风,吹散了他心中沉闷压抑。
  自从与韫仪分开后,他已许久未像今天这般畅意过。
  “要放焰火了!要放焰火了!”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宋蝉放下手中的汤碗,屏息抬头望向天空。
  随着一支领头焰火呼啸划破沉黑天幕,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千百只焰火轰然炸响,明耀天幕。
  一时漫天火树银花,万道金光倾洒长空,宛若星辰坠落人间,将远处皇城的琉璃瓦映得通红辉煌。
  宋蝉从未见过这样的盛景,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满目竟是惊叹与痴迷。
  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宋蝉仍然在回味这一场惊艳的焰火。
  不知为何,今日她看着那漫天的焰火,忽而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若是能像焰火这样无拘无束、极尽绚烂的活一回,即便稍纵即逝,也是不枉此生了。
  “多谢表哥今日带我来长街,我会永远记住今夜的。”
  宋蝉早褪去了脸上的面罩,极为诚挚的看向陆沣,表达着今夜的感谢。
  其实看久了以后便会发现,她与韫仪虽然长得像,却还是有些不同的。
  饶是如此,看着那双清丽澄澈的眼睛,陆沣的心弦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撩动了一下。
  “表妹其实……不必与我这般客气。”趁街头锣鼓喧闹的间隙,陆沣忽而开口。
  陆沣脸上的面具尚未摘下,一双温润眉眼被面具遮住,语气却一如平常的温柔,还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发涩。
  “表妹进府的第一天起,我便觉得表妹不同。诗会那日的对谈后,我更是将表妹视作知己。”
  他缓缓摘下面具,清俊白皙的面上覆了几分淡淡的潮红。
  “若是表妹愿意,也请表妹不要只将我视作兄长。”
  *
  “然后呢?”
  陆湛慢条斯理地将宋蝉发间的珠簪取下,放在妆奁上。
  一枚玉梳上沾染了些焰火的碎屑,他拧起眉轻轻拂去,声线平淡。
  “你如何回答他?”
  宋蝉坐在铜镜前,回忆起陆沣与她说这话时的情形,心跳仍然很快。
  若是有选择,她真希望能将这段回忆自己珍藏,而非像现在这样,需要事无巨细地告诉陆湛。
  “我告诉他,那日他将我从劫匪手中救出后,在我心里,他亦不只是兄长。”
  陆湛轻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分不清是轻蔑,还是真心觉得有趣。
  “不是兄长,那是什么?”
  宋蝉红了脸:“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戏语罢了,大人又何必当真……”
  陆湛弯起指腹,缓缓蹭抚过宋蝉的下巴,动作极尽暧.昧,宋蝉耳尖微微发烫。
  “你心中有数便好。别忘了我同你说过,做一把好刀,是不能也不配拥有真心的。”
  *
  次日宋蝉刚下学,便被赵小娘屋里的丫头拦住,说是小娘有事要请她过去一趟。
  宋蝉心里感觉不安,她虽和陆泠关系不错,但与赵小娘却鲜有交集,赵小娘也从来没有私下单独找她见过面。
  她本想喊上陆泠一起,可回头找了一圈,忽想起陆泠今日课上便说过,她与尚书府的王家娘子有约了。
  无奈如今国公府后院由赵小娘操持着,宋蝉得罪不起,只好独自前往。
  刚跨过门槛,几声凄厉的哭嚎便直直钻入耳中。
  宋蝉神色一凛,再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个年轻的小丫鬟被两个粗壮婆子死死按在地上,另有一个婆子站在小丫鬟面前,有力的巴掌如惊雷落下。
  那小丫鬟的脸早已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偏又挣脱不得,只能无助地哭嚎。
  赵小娘就坐在那小丫鬟面前,身后两名侍女替她摇扇,神情悠然自若。
  宋蝉心觉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给赵小娘问安了。
  “哟!纪丫头来了,快,随我进去坐。”
  赵小娘早就看见宋蝉进来,偏要等她行完礼数,才装作刚看见的样子。
  赵小娘面上笑意盈盈,极为亲昵地挽起宋蝉的手,款步引她入屋。那动作轻柔,语气也满是热忱,任谁瞧了,都得赞一声温婉亲和。
  若不是外面的巴掌声尖锐凄厉,光看赵小娘这幅和善模样,宋蝉都真要以为赵小娘是极良善之人。
  “不知那小丫鬟犯了什么事?小娘莫要为她动气。”
  “嗐,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罢了。仗着自己那几分狐媚子长相,就整日里不安分,一门心思惦记着勾搭你表哥,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赵小娘语气,仿佛只是在说她豢养的一只动物犯了事。
  她言辞实在粗鄙,连宋蝉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不敢吱声,只乖顺坐着,等着赵小娘的反应。
  赵小娘笑意盈盈,眼角眉梢皆是温柔关切:“婵丫头今年多大了?”
  宋蝉如实道:“过完下个月生辰,便十七了。”
  赵小娘轻轻哦了一声,又道:“十七了,比泠儿只晚几个月,也到了该议婚的年纪。你生得这般标致,老太太又打心眼里疼你、偏爱你 ,想必平日也没少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
  赵小娘微微压低了声音,笑得依旧和煦:“我一直把你当自家闺女看待,便也忍不住多问一句,对于往后的婚事,你自己心里可有什么盘算?”
  第36章
  这话一出口, 宋蝉慌乱地低下了头。
  果然今日赵小娘喊她过来,并非闲聊这么简单,只怕是有意试探她的深/浅心思。
  “小娘说笑了,婵儿哪里敢有什么盘算, 现在能在府中有口吃穿, 还能读书识字, 已是天大的恩宠了,婵儿不敢再有任何奢求。”
  宋蝉听出赵氏话中的机锋,只喝了茶含糊过去,垂眸等着赵氏的诘难。
  “你这丫头, 实在是乖巧怜人, 难怪老太太疼你,就连泠姐儿沛哥儿都常在我面前说你的好呢。”
  听见陆沛的名字, 宋蝉心中又是一紧。
  赵小娘转而开了另一道话口:“婵丫头别怪我这做姨娘的多嘴。虽说你这婚事需得过了老太太的嘴, 但是多看看总是没错的, 你年纪小, 尚不晓得里面的轻重厉害。”
  赵氏放下茶盏,掩帕笑道:“眼下只有你我两人, 你不必同我这儿害起羞来。你的年纪也该是寻个如意郎君了,倘若是已有中意的, 不妨说与我听听,我虽没什么大本事, 在这后院里尚还能说几句话,且看我能不能助力些许。”
  此话一出,宋蝉思忖片刻,霎时明白了大半。
  赵氏这样拜高踩低的人,怎会平白无故替她筹划起来。
  多半是陆沛近来行事张扬, 落到了赵氏的耳朵里,赵氏会错了意,以为是她宋蝉有意勾/引。
  “我真不曾想过这些的……”惊慌与窘迫瞬间涌上心头,宋蝉忙辩解道。
  赵氏似是没听到般,继续掐指数起来:“说到底,还是知根知底的说亲放心些,我疼你,自然不愿让你嫁的忒远了,其他叔伯几房的哥儿均成了亲。”
  “倒是咱们府里,这哥儿啊姐儿的,凑着堆得没结果,就说我这沛儿,先前想着立业成家,谁寻思竟拖到现在。”
  一番话下来,赵氏自顾自捋,宋蝉却还是拿捏不准她究竟心里在盘算什么。
  前屋那个挨训的丫头,显然是赵氏有意让她瞧见,借机提点她莫要打陆沛的心思。
  可若真对她不满,大可直说便是,何必这般拐弯抹角,作这许多无用的铺垫。
  宋蝉乖顺道:“姻缘大事,岂是我一个小辈能参透的,自然全凭长辈们做主。”
  赵氏听见这话,终于露出几分满意的笑来。
  “婵丫头能这般想便好,不枉老太太疼惜你。”
  赵氏道:“初次见你,我便觉得眼前一亮,你生得这般标致,又这样聪慧伶俐,比起我那泠姐儿,不知乖巧懂事了多少,我打心底里就喜欢你,只巴不得你是我亲生的才好。”
  宋蝉不语,只啜了一口茶,静静等着赵氏的后话。
  “不瞒你说,我家中有个侄子,自小饱读诗书,生得也是一表人才,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娶的年纪,家中正想为他替他相看。我想着,你二人年纪倒是合适,容貌也甚是般配,若是有缘结识,说不定能成就一段佳话。若你也愿意,不妨让你们先见个面,婵丫头意下如何?”
  宋蝉闻言,掌间的茶盏一抖,几滴热茶落在膝上,渗透裙布,刺得肌肤微微发热。
  一时间,她鬓角都渗出了冷汗。
  “我……”
  赵氏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犹豫,笑中暗藏冷锐的目光直直向她望来,等待着她的答话。
  宋蝉心间叹了口气。
  恐怕今日若是拒绝了赵氏,她也别想安好地从这屋子里出去了。
  须臾思量,还是先稳住赵氏,再说后话,方是良策上计。
  宋蝉垂下头,耳边适时地泛起怯红,乖巧地应和:“婵儿全听小娘做主便是。”
  *
  从赵小娘屋里出来时,暮色四合,笼罩着一方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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