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人在黑暗里气喘吁吁地对视,得了足够多的正气,殷诀的腿变了回来,他却没看一眼,而是双臂撑在石头两侧,把陈景殊环绕其中,形成一个绝对包围的姿势。
陈景殊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把推开人,跳下石头,慌里慌张地四处张望,瞧不出是因为娇羞还是气急败坏,好像是刚能喘上气来,大口呼吸,脸颊因为憋气覆着一层薄红,中衣领口也歪斜,发丝微乱散于双肩,再无往日半分的端正。
殷诀眼神暗暗的,里头意乱情迷的情欲仍未散去,闷不吭声半晌,不自觉又想靠近。
陈景殊猛地转头,脸上表情可以说得上凶狠,恶狠狠抬头瞪着他。一边擦着脸上口水,一边眼观四周,小心留意动静,就担心二人像上回一样闹个人尽皆知。
还好黑灯瞎火的,万物俱寂,蛟尾已化作人形,那些被蛟龙气味吸引来的小怪们纷纷散去。
“师兄…”殷诀嗓音低哑,抬起手,想摸他的脸。
“干什么!”
陈景殊用力拍开伸来的手,手背来回蹭着嘴唇,恨不能擦下来一层皮。口中的酥麻异物感持续,好像连口水都不是自己的,他不知道该咽进去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眼里跟能喷火似的,可酝酿良久,那滔天的怒意与不甘化到嘴里,只剩一份小声的斥责:“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忍气吞声,搭上温和眉眼气势全无。殷诀又愣愣注视他片刻,情不自禁回答:“跟师兄亲嘴。”
陈景殊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我没问你干什么,我问你为什么突然亲上来!”
第十六章 你不也有!
殷诀有点无措地低下眼,黑脸血红,默默在怀中掏了掏,递出一只绣着春花的粉色软帕,“渡正气耗神耗力,我不想师兄辛苦,所以才自行……师兄勿怪,给你、给你用。”
那软帕质地轻柔,纹路细腻,一瞧便是给女子用的。
陈景殊扭头瞥了眼,面上滑过浓浓的羞耻,疾声:“给我这个干什么!”
见他不喜,殷诀没多说什么,跟提前备好似的,又从怀中掏出一条普通的蓝色汗巾,递到陈景殊手中,“是我考虑不周,师兄…用这条。”
陈景殊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随身携带手帕什么鬼,还有粉色的!
他嫌弃地收回视线,胡乱伸手抹了把脸,头脑强行冷静下来。可被摆弄被欺辱的烦躁始终萦绕心头,让他无法心平气和,甚至有点后悔,什么天劫什么秘境,他为何要掺和进来?
陈景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手使劲抠着底下树皮。焦躁之际,他突然发现身体不对劲,居然多了一股灵力,来自口腔里的陌生男人气息,瞬间充盈他全身经脉。
他悄悄回头看了眼,见殷诀没有半分察觉,只呆呆愣愣望着他,站在原地不敢靠近过来,身上的弟子服也被撑得破烂,勉强遮住重要位置,窄而精悍的腰身和充满爆发力的大腿一览无遗。
他似是有点局促,手掌无意识地搓着腿,跟两条笨拙木根似的,一会儿勾住腰带往下拉,一会儿又抽出来,结果越遮布料越少,只能攥住自己的衣角,目光在陈景殊头顶和脚下来回跳跃,始终不对上脸,就好像被糟蹋的是他。
见状,陈景殊受不了了,快速收回视线。他握了握拳头,细细感受体内流转的灵力,四肢轻盈,经脉顺畅。
殷诀不过泄出一丝灵力,就抵上他数年苦修,若他继承了这份天资……
陈景殊不可控地蠢蠢欲动,方才被强吻的郁结心气也消散大半。到时莫说飞升,凭他的天赋和勤奋,上天入地都不在话下。而殷诀空有绝世灵核而浑然不知,满脑子歪门邪道,简直暴殄天物。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压不住,他原本设想将殷诀骗到荡漾馆就万事大吉,但现在,他想要更多。秘境一遭,他总得得到些什么。
陈景殊抿了抿唇,开始自我安慰:被亲一口有什么损失,反正没人看见,只要他不在意,这种事就等于没发生。况且他是渡正气,是殷诀龌龊见不得光,与他何干?到时若真传出风声,他也能有理有据反驳。再说小时候他还被狗舔过,殷诀和狗,差不多。
这么一想,陈景殊顺气不少。方才的惊与怒,羞与恼,与这意外得来的好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收起满身戾气,转身接来殷诀递上的蓝帕。不出他所料,这蓝帕上面也浸润着令人神清气爽的灵力。
陈景殊不动声色将蓝帕笼入袖中,抬眼警告殷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殷诀顺应道:“都听师兄的。”
——
路成舟怀疑自己被人下了蛊,不然怎么会睡得如同死猪。上次被凌天峰砸晕情有可原,这回又是怎么回事?
他摸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不明白。他明明精神抖擞地骑在马上,和陈景殊以及殷小师弟一同前往妖界,路上风景奇异,他兴致勃勃,讲了各种奇闻轶事,说到那位以美貌著称的女妖王,他更是兴致高昂,恨不能当场作画给陈景殊看。
往常陈景殊虽不爱听这些,好歹也会接两句,这次不知怎么了,一直闷在马车里不吭声。
路成舟觉得没趣,转头找殷诀聊天。谁知这位殷小师弟嘴更紧,要么目视前方不语,要么弯腰掀开车帘往里看。短短半炷香功夫,他居然掀了十次车帘。
路成舟很好奇,难道车里除了陈景殊还有什么好东西,于是他也凑过去看,不巧一只鸟飞过,不偏不倚把屎拉他头顶。他只好下马去河边清洗,河水清澈见底,但洗着洗着,他脑袋越来越沉,再睁眼就是现在了。
他用力拍脑门,眼前景象终于清明。他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缰绳拴在客栈前的木桩上。说是客栈,入口却是一张獠牙外露的大嘴,大厅里挤满了奇形怪状的妖怪,正大快朵颐地吃喝。
转头便是人声鼎沸的长街,披红挂彩好不热闹,十多个漂亮姑娘身着异服,欢歌载舞,而这条长长队伍的末端,拉着一口棺材。
路成舟恍若梦中,随手抓住一个过路人询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想抓到的是位面若桃花的明艳女子,身姿绰约,头顶竖着两只毛茸茸的兔耳。她俏皮一笑:“道长不知吗?今晚大喜,我们妖王要娶亲,后面抬着的便是新郎官。”说罢勾起手,手帕轻轻拂过路成舟的脸,“我见道长面生,奴家今日有空,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路成舟一怔,原来已经到达妖界,怪不得这么多美女。
他脸红脖子粗,被软帕香气熏得陶醉不已,摆手道:“别,别,姑娘,头回见面,这样不好。”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记住了姑娘芳名,留下了对方手帕,偷偷揣怀里。随后脚步虚浮地走上客栈二楼,循着法器指引,瞧见了窗边独坐的陈景殊。
他坐在妖怪堆里格外扎眼,一身青衣白衫,眉清眼隽,过往妖怪时不时瞟两眼。
以往这种受人瞩目的时候,陈景殊通常会正襟危坐,掏出古书品读,亦或是闭目假憩,把自己完全隔绝世外。
绝不会是像现在,眉眼不耐,摇头晃脑查看四周,无半分仙人之姿。
路成舟正要上前,就见殷诀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手里托着盘冰镇西瓜。他在陈景殊面前坐下,替陈景殊夹菜,每夹一道都低声询问,见陈景殊摇头就换别的。
陈景殊似乎没有胃口,桌上摆满各色妖界美食,他却连筷子都没动,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可能碍于脸面,偶尔吃上一口,又很快推开。
“师兄,你尝尝这个。”
“师兄,你看这个。”
“师兄,有趣吗?”
路成舟穿过人流,挤上前,低眼一瞧,见殷诀指着桌上一盘蜜汁烧鸽子,掌心朝下手指收拢。霎时,焦黄油亮的鸽肉不见了,变成了他掌心里的一只活鸽子。
这只死而复生的鸽子扑棱着翅膀,绕着房梁飞了一圈,既不逃向窗外,也不落回殷诀掌心,反而轻盈地打了个旋,稳稳停在陈景殊肩上。
它歪着头,眼睛黑豆似的,喉咙里滚出咕咕声,趁陈景殊扬手驱赶时,突然缩了缩脖子,钻进他敞开的袖口里。
陈景殊身体一僵,立即低头翻袖。
殷诀咧开嘴,一张脸棱角分明,偏硬的颌线与高挺的鼻梁像是刀削斧凿出来的,不适合笑,此刻却违和地弯着,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古怪的容光焕发。他俯身过去,单手在陈景殊耳畔打了个响指,道:“从师兄耳朵里飞出来了。”
陈景殊面色不虞,却也没有出声斥责,蹙眉瞪着鸽子半晌,才板着脸道:“胡闹。”
路成舟为这副兄友弟恭的场景感到欣慰,于是坐下来,加入他们。
谁知他刚坐下,陈景殊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拽住他,拉离了饭桌。
两人拐进角落,四下无人。陈景殊脸色阴沉,左右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逼问:“怎么回事?怎么都叫不醒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