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现世,他的师尊好歹做做样子一视同仁,现在连装都不装,偏心偏得如此明目张胆。
陈景殊心里头那点因为拔掉许愿草而生的愧疚感顿时消散大半。
他两手空空查看四周,惊喜的发现殷诀不知所踪。难得清静,陈景殊赶紧回到住处,手伸乾坤袋里使劲掏,想找出那本黄页书。他记得明明放进去了,为何找不到?
眼下殷诀的心思愈发露骨,指不定何时就会按捺不住。他虽难以接受,但不得不早做准备,横竖不能和殷诀白亲热。
结果黄页书没翻到,他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是小黑蛇。怪不得这几日都不见影,原来躲在他的乾坤袋里呼呼大睡,留他一人直面各种窘境。
陈景殊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一拳头。
小黑蛇头晕眼花地醒来,眼底发青,脑门出汗,一副身体透支的虚态。
陈景殊怒:“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小黑蛇有气无力:“别、别动手,你听我说……”
陈景殊又给一巴掌,问:“黄页书在哪?”
第三十九章 殷诀怎么能这样!
小黑蛇摇头晃脑,昏昏不清,宛若还沉浸在浪荡大梦中,末了嘴角挂上一抹猥琐的笑:“我给你掏本新的,那本我用过了。”
“用过了?”陈景殊蹙眉,“什么叫做用过了?说清楚,这几日你上哪去了?”
“这你都不懂。”小黑蛇啧啧两声,上下打量他一眼。见陈景殊面颊白净神情懵然,还有力气揍他,不似经历过被翻红浪的磋磨和温存,左右查看,蛟龙也不在,顿时明了。
要是蛟龙得了手,必定寸步不离,视方圆百里所有雄性为死敌,哪还容它说上话。
“大半公*众*号*海*绵*星*日*记个月,都够我找一百只小母蛇了。”小黑蛇既惋惜又好奇,“殷诀仍在原地踏步,究竟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不应该啊,发过情的蛟龙欲望极强,体内邪火积聚,若不定期纾解,万蚁钻心,油煎火燎,那滋味……”它无限唏嘘,“生不如死啊。蛟龙如此克制近乎自毁,难不成遇到了比死更为痛苦的事情?该不会是你太过凶悍要死要活吧?”
陈景殊抿唇,抬手扇过去。
小黑蛇赶紧溜开:“别,说笑而已。半月前我被无界门传送至一灵力充沛的桃花源地,所以消失不见。但你放心,这些时日我已重塑肉身,往后不必寄居你的本命剑了。”
陈景殊脸色稍缓,低眼看,发现腰间软鞭泛出莹莹清光,鞭身缓缓收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泓秋水般的剑光。
他心里一喜,也顾不上找小黑蛇算账了,立马抽出长剑放眼前端详,同时恶狠狠威胁小黑蛇:“下次再敢让我本命剑变形,我就抽你筋扒你皮!”
剑还是那把“霜明剑”,通体雪亮,在日光下流转着泠泠寒芒。剑柄缠着靛青色鲛丝,下垂的剑穗系着几枚精巧的铃铛,指甲盖大小。
这铃铛是娘亲当年上灵隐寺求来的,据说在佛前供足了四十九日。自打本命剑认主,娘亲就悄悄将这开过光的铃铛系在了剑上。
陈景殊以往嫌这铃铛太过女气,影响他威风凛凛的大师兄形象,所以不曾细看,还总想偷偷解下。但这次与本命剑久别重逢,他像捧着宝贝似的不撒手,头回看清底下铃铛的模样。
这纹路,这色泽……好像似曾相识?
他皱眉观察很久,后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怎么跟令狐邬那件青玉尺上挂着的铃铛长那么像?该不会是灵隐寺的和尚们偷懒,成批打造骗钱的吧……
陈景殊无言以对,逼着小黑蛇掏出新的黄页书,还没等它掏几下,赵珊儿和卓然接连登门。
多日未见,赵珊儿格外热络,眼眶通红地望着陈景殊:“师兄,你、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言辞真切,陈景殊很受感动,但不等他回以同样真切的回答时,赵姗儿迫不及待问出心里话:“师兄,你不要诓我,此次妖界之行,你们……可曾遇见过什么奇怪妖精?”
“奇怪妖精?”陈景殊仔细回想,妖精倒是遇见不少,奇怪…就没有不奇怪的。
于是他道:“很多奇怪的,你指哪一个?”
“很多?”赵珊儿愣了愣,眼眶更红了,“师兄,你说的都是真话?”
“骗你做什么,你这是怎么了,也想去除妖?”
“不是那种妖怪,是……”赵珊儿手里绞着手绢,扭扭捏捏,“是娇滴滴的女妖,惯会撒娇、勾人那种……”
陈景殊想起那些妖界女妖,别说娇滴滴了,一个赛一个的豪放,摇头:“不曾遇见,你到底想问什么?”
“师兄撒谎,你们肯定遇见了!”不知怎么,赵珊儿突然激动起来,“不然殷师弟的魂怎么会被勾走。”
陈景殊:……
“师兄莫要替别人藏着,你看殷师弟哪里还有正常模样,我方才去寻他,看见他怀里藏着帕子,粉的白的都有,不是给心上人用的,难不成自己用?”
陈景殊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师兄还说笑!”赵珊儿急了,“我唤他两声,可殷师弟跟聋了似的,魂不守舍,别人用手帕擦脸,他倒好,脸洗干净去擦手帕。瞧见我也不搭不理,连我做的点心都不肯尝一口。”
“殷哥哥……”她一会儿殷师弟,一会儿殷哥哥的,大颗眼泪滑落下来,“殷师弟为人单纯,哪能受得住女妖撩拨,我问他是谁,他死活不肯说,只冷冰冰道让我少管闲事。师兄你们定是遇见了狐狸精,呸!不要脸。”
陈景殊:……
“多日奔波,我忽觉头疼。”他佯装揉太阳穴,往榻边走,“晚间我替你问问。”
刚合上眼,竹帘又被掀开,卓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师兄!”他一看到陈景殊,双眼发亮,抱着他肩膀痛哭流涕,“师兄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没你指导,我功力不进反退,整日挨人欺负,呜呜呜……”
对于他的上进心,陈景殊还是比较了解的,淡定问:“闯什么祸了?你身后藏的什么?”
被他一眼识破,卓然也不好意思继续隐瞒,从身后慢吞吞拿出一朵焉了吧唧的小花。不是寻常花,而是格外珍贵的“星月昙”,每只花瓣都金光闪闪,晶莹剔透,宛若洒上漫天星辰。
此花生在后山绝壁,极难摘取,是麒麟峰长老特意选址而种,为的就是防住门派里这些一窝蜂的年轻弟子。
只因不知从何时起,门中流传一种风气,居然把十年一开花的星月昙当成了爱情的象征。
一切要从此花特性说起,星月昙花开仅一瞬,若不能在绽放刹那采摘,便会立即凋零,随后沉寂数十个春秋,大多数沦为养料,只有少数能破土而出,结出增进修为的星月灵果,开花结果可谓万分艰难。
但这些弟子不当家不知灵果贵,为博心上人一笑,一个个争相效仿,不惜冒着坠崖之险也要飞身采摘,还美名其曰:爱情之崖必须跨越。
“你连星月花都不敢采,拿什么说爱我!”
“胆小鬼,你的真心呢?”
这是陈景殊途径山后小树林和藏书室犄角旮旯里最常听到的两句话。
眼前的卓然抓住他的手,殷切又激动:“师兄,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来求你的,师兄千万替我保密。明日是菁菁的生辰,我不想令她失望,可刘长老棒打鸳鸯,提着木棍守在山门口,你看我这、我这不好带花出去,藏身上迟早暴露。”
“陈师兄就不同了,刘长老最信任的便是陈师兄,左右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所以我……”他一边说,一边瞄着屋里位置,两步趴床底下,手忙脚乱把花往里塞。
“师兄,就帮我藏一晚,明日我过来取,多谢师兄。对了,这花娇贵,师兄晚上睡觉时小点动静,切忌开窗通风。”
陈景殊脑袋嗡嗡响,怎么一个两个都烦人,冷面斥责道:“拿走!”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些闲心替他藏这俗气东西。
“你现在就去向刘长老认错,请求他老人家少打你几板子,他辛辛苦苦近百年,好不容易等到开花,全被你们这些不通人情的愣头青摘走了,正经修习不上心,净钻营些旁门左道。”
卓然瘪嘴,知道他的陈师兄说一不二,只能作罢。
“师兄怎的和刘长老一般古板,忒没趣了。”他小声嘟囔着,起身时不小心衣摆勾到床边的檀木匣子,“啪嗒”一声,匣盖掀开,霎时间满室生香。
只见匣中整整齐齐摆放数十朵星月昙,花瓣上的晨露犹在,显然是刚摘不久的。
卓然瞪圆眼。
陈景殊也瞪圆眼,不等他开口,脑子快速一转,抢先呵斥:“看什么看!都是没收你们这些偷花贼的,你也赶紧放里面!”
卓然不做他想,欲哭无泪的把花放进去。
等他走远,陈景殊赶紧关上门,蹲地上,看匣子里那些花。每朵花都精心装饰,系上了粉色丝线,还别出心裁地编织成各种形状,有小兔,有金鱼,如少女般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