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陈景殊觉得怪怪的,帮个忙而已,需要离这么近吗?不适感顺着小腿往上爬,他打了个激灵,膝盖一顶,推开人:“不必麻烦,我自己来。”
  他弯着腰,手忙脚乱解开缠绕一团的野草,但越拽越乱,他心一急,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从袖里摸出一把利刃,脱下靴子,割断裤腿。
  殷诀始终沉默,低下眼看他,漆黑月色中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见轮廓稍显冷峻。
  陈景殊心里莫名慌乱,不敢看他,光着脚转身就走。但没走两步,又踩到一块尖锐石头,他疼得脸一白,赶紧咬牙不出声,就怕殷诀说要背他。他忍着疼往前走,暗中祈祷不要再倒霉了,上天仿佛听到他的呼唤,半刻钟后,他终于走出黑树林。
  可不等他舒口气,天色骤然一变,惊雷响起,紧接着豆大雨点哗啦砸落。眨眼间,就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陈景殊惊呆了,茫然地看着漫天大雨。好在不远处道旁有一间废弃的练功房,殷诀拉着他躲了进去。
  这下,陈景殊不仅鞋袜没了,衣服也全部湿透。他心中悲凉,这回算是知道情劫秘境的威力了,强行反抗,吃苦的还是他。
  他穿着薄薄里衣短裤,老实坐地上,看殷诀生火、烤干衣物。也不说走了,就怕一会儿连短裤都不剩。
  不就是姻缘星吗?传言!假的!他不信就是没有。
  “师兄,来坐这里。”殷诀不知从哪找来干黄的野草,仔细铺成松软的垫子。
  二人坐在山顶的小屋里,窗框截出一方夜空,歪打正着,正好能完整看见天际的金黄流星。
  陈景殊心情复杂,早知如此,他何必兜兜转转一大圈。
  夜色渐深,外头雨声如鼓,密集地敲打着屋顶茅草,在屋檐下织成一道水帘。屋内却出奇地静,只有柴火偶尔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熄灭。
  “师兄,我喜欢下雨天。”殷诀突然道。
  陈景殊嗯了声,直觉今晚的殷诀情绪低沉,话少,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黏过来,而是独自坐在火堆对面,隔着明灭不定的火光,高大身形显得格外沉寂。
  “师兄,不问我为什么喜欢么?”殷诀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望过来。昏黄光影在他脸上摇曳,忽明忽暗,映得锋利面庞模糊几许,却掩不住语气里的黯然。
  陈景殊错开眼,说:“我知道。”
  殷诀点头,又问:“师兄许了什么愿望?”
  陈景殊脑袋里一片空白,下意识想说没有,但顿了顿,改口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我说了师兄就会帮我实现么?”
  陈景殊心道当然不能,面上道:“你先说。”
  殷诀突然起身,大步跨过火堆,挤到他旁边坐下。
  见这架势,陈景殊以为他要干点什么,再不济也会口吐狂言,说些什么亲亲抱抱舔舔之类的话。他身体绷紧,默默吐出口气,暗暗劝诫自己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反抗。
  但殷诀只是紧挨着他,沉默半晌,末了可能怕他不适,又微微撤开,给二人之间留下空隙。
  “师兄。”他低声唤道。
  陈景殊耳旁痒痒的,转头看他。
  殷诀的眼睛又黑又亮,冷硬五官扯开笑,显得格外坦诚认真,像怕惊扰此时的宁静似的,连呼吸也放轻,慢慢道:“我希望师兄永远无忧无虑地活着。”
  陈景殊怔愣片刻,低下眼,嗯了声。被这突如其来的祝愿弄得措手不及,这话说的,好像他以前经常要死要活似的。
  他不太适应这样的殷诀,正盘算着怎么应对,又听见对方道:“希望师兄心甘情愿与我亲近,心甘情愿被我舔。”
  ……陈景殊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殷诀还是那个殷诀。
  他面无表情道:“不是给你舔了么?”
  “是给我舔了,但是师兄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殷诀闷闷道:“因为师兄推开我,躲着我,不肯摸我,也不肯和我说话。”
  陈景殊抿了抿唇,蹙眉道:“谁跟你说这样是不开心了?”
  “师兄如果开心的话,会让我睡主屋里,会同意摸我,会每晚让我舔,还会按住的头,让我别松口。”
  “咳咳……”陈景殊脸色红红白白,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赶紧扭头瞪他:“你别说话!”
  殷诀老实闭嘴,看起来有点委屈:“我说错话惹师兄生气了。”
  “没有。”陈景殊忍气吞声回。
  这种不要脸的话他以前听了是要杀人的,但从殷诀嘴里说出来,他居然觉得不稀奇,毕竟对方也从来没要过脸,那些动不动的脸红和羞涩不过是掩饰他无耻心思的假象,根本不可信。
  “师兄。”殷诀唤他一声,黑脸皱着,很苦恼的样子,“师兄不愿同我亲近,是因为厌恶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舔得师兄不舒服?师兄可以告诉我么?”
  “……”陈景殊:“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要把舔和我连一起说吗?”
  “抱歉。”殷诀又道,“我希望师兄快乐,希望师兄舒服。”
  第四十五章 蛟龙成年也要换牙?
  他改了说辞,陈景殊仍觉得别扭,道:“也不要和舒服这种词连到一起。”
  “为什么?”殷诀拧眉困惑。
  “不为什么。”
  “好吧。”殷诀虽不解,却没有反驳,低道,“我听师兄的。”
  话音落,二人一时无言。
  窗外大雨倾盆,冷风裹着湿气灌进屋内。陈景殊只穿了单薄里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悄悄往火堆旁挪了挪。余光瞥向殷诀,见他黑脸沉闷,不似有邪恶兴致,心里顿时松口气。
  虽说他已做好准备,但这间破屋漏风又漏雨,未免太过狂野。
  他正想着,身旁的殷诀突然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抓起几把干草堵住窗口和漏风的墙缝,又往火堆添了柴。
  要开始了?
  见状,陈景殊心慌意乱,特别是在这种密闭空间内,殷诀不笑不说话,凶悍五官和体格自带强烈压迫感,像提着刀准备宰羊的屠夫。
  他快速环顾四周,入眼只有几垛稻草和一只废旧桌案。殷诀想去哪弄?桌上?地上?
  无论在哪,都能叫陈景殊羞耻不已。他对这种事的认知只局限于床上,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有辱斯文!他的黄页书呢?糟糕,小黑蛇没给他。
  “师兄。”
  陈景殊从各种不雅画面中回神:“啊?”
  “师兄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殷诀丢下这句话,打开门,一头冲进大雨里,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
  陈景殊呆愣片刻,赶紧把那只桌子扔出去。
  不到半炷香时间,殷诀提着两只野鸡回来,反手关上门,将风雨挡在外面。他浑身湿透,发梢滴水,衣裤紧贴身躯,长靴也溅满泥点。他站门口脱掉上衣,用力甩了甩黑发,水珠顺着紧实肌理滑落,虽狼狈却野性利落。
  在收窄的腰腹位置,有一道暗红伤疤,狰狞交错,蜿蜒裤里。
  陈景殊很快移开视线。
  殷诀走过来,拿起火架旁晾干的外袍,却不是擦自己身上的雨水,而是罩在了陈景殊肩上。接着蹲地上,低下眼,两手快速处理野鸡,去除内脏,拔毛剔骨,三两下串成肉串,架火上烤。
  不大会儿,肉香味传出来,焦黄酥香。
  殷诀递过来肉串,说:“师兄吃了身子就暖和了。”
  陈景殊心里五味陈杂。平心而论,殷诀待他确实不错,做事细致,为人坦诚,性子也温顺,除去偶尔龌龊,从未有过坏心眼。而且心思简单,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很好猜。
  就譬如现在,他接过烤肉串,殷诀的黑脸舒展,踌躇一阵,还是跨过火堆蹲他面前。
  “师兄还冷吗?”殷诀说着就想伸手碰他的脸,却在即将触及时顿住,给足了陈景殊避开的机会。
  陈景殊垂眸,目光落到鸡腿上,举起咬了口,没有躲。
  于是殷诀摸了上去。
  陈景殊能感觉到他肉眼可见的兴奋。
  摸在脸颊的手掌粗糙有力,指节分明,虎口处的茧子摩挲着皮肤,却刻意放轻了力道,像是怕捏碎什么珍贵东西。陈景殊任他捧着脸,微微偏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方便他抚摸。
  这无声的顺从给了殷诀莫大的鼓励。他一手摸脸,一手擅自拿起肉串喂陈景殊,不等他咽下,又是一块肉递过去,直到陈景殊嘴里塞得满满的,撑起腮帮,而他的掌心隔着薄薄脸皮就能感受口腔里的艰难蠕动和吞咽动静。
  不知怎么,他喂着喂着,自己耳根先红了起来,黝黑皮肤透出一层不易察觉的异色,目光在陈景殊脸上流连,又不敢直视太久。
  这种表情陈景殊太熟悉了,赶紧咽下食物,说:“我吃饱了。”
  殷诀点头,拿开食物,手却仍摸在他脸上。
  两个男人面对面摸脸,场景太过诡异。陈景殊默默忍了片刻,以为他摸两下就松开,但是殷诀好像摸上瘾了,墨眸亮亮的,手下没轻没重,五指贴合挤压揉弄,不是正经摸法,直到白净脸颊捏出红色,才咽了口唾沫道:“师兄,好软,像凉凉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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