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言锦连忙应下。他在火堆旁坐下,接过温家仆人递来的馍馍。面饼粗糙温热,却让他莫名想起了宿淮。
  若是宿淮在这,定会皱着眉把馍馍拿走,再拿出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糕点给他,然后看着他吃完。
  突然好想吃宿淮做的桂花蜜汤圆啊——
  言锦干噎着馍馍,想象着嘴里是清甜的汤圆。
  然后他突然一愣,自己怎么变得这般挑食了?以前更难吃的东西也不是没吃过,那时还觉得只要有吃的就行,现在却要求起食物品质来了。
  天下食物平等,食物平等。
  言锦念叨几遍,突然气笑了。
  爷爷的,打从几年前起,他就一直被宿淮照顾着,都快被养叼了才反应过来!
  现在没有宿淮还真不习惯。
  想到这他又愁眉苦脸起来,满打满算这都分开第四次了,每次分开宿淮都能闹些让他束手无策的幺蛾子,也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还有那个什么断袖龙阳……
  言锦把这两个词在心中囫囵吞了下去,他是师兄,师兄总不能跟着师弟一起任性妄为,克制理性,引导师弟正确地认识感情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就着心事下馍馍,嚼吧嚼吧将那点悸动全咽进了肚子里,打算当个屁放了,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下意识抬头,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一片白色之中,道路尽头一人一马踏碎苍茫疾驰而来。马背上那人青色的衣袂翻飞,不是宿淮又是谁?
  言锦怔怔起身,手中的馍馍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他疑心是自己思虑过度生了幻觉,可那马蹄声却越来越响,震得他心口发麻。
  他缓步上前,直到宿淮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堪堪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
  风声骤歇,宿淮翻身下马,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却一把抓住言锦的手腕:“言锦,师兄……”
  后面的话言锦都没听清,他只觉得宿淮掌心温度实在太热,而自己好像真的要死了。
  他颤声对系统道:“我这有个新素材你要吗?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谁来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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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来啦[让我康康]
  这章写到宿淮发光的时候觉得他好像一个灯泡,给自己写笑了哈哈哈哈哈
  这次小情侣一起打支线[三花猫头]
  下一次更新变成了晚上九点哦,不要记错啦,爱你们~
  第29章 大方
  马车在小道上吱呀前行, 言锦觉得自己就像那被车轮扬起的细雪,风一吹就飘散了。
  他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争取在到定远侯府前都保持安静。
  然而身旁的宿淮偏不如他愿, 冷冷哼了一声:“师兄又抛下我,就是为了那温小姐?”
  言锦默默想了想, 觉得帮温邬小侯爷看病与温洛浦有些关联,四舍五入也算是为了她。
  宿淮继续冷笑:“我竟不知你喜欢这样的。”
  言锦低头瞧着手中温洛浦为他准备的手炉, 心道宿淮可能气疯了, 他平日里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宿淮一把夺了他的手炉扔出马车, 又将自己带来的塞进他手里, 气得声音都在抖:“你要是, 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也可以扮做姑娘, 论样貌和温婉得体我并不输她。”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言锦挠了挠脸颊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忽然他思绪一顿,等会儿,宿淮说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方才的馍馍噎迷糊了, 竟然一时没想明白宿淮的话。
  宿淮见他一直不应声明显开始神游, 一口气险些没上得来, 将自己憋得胸口疼。
  “回话。”他揉了揉眉心, 吐出一口浊气,放柔了声音道, “你在想什么呢?师兄?”
  这人平日里遇到天大的事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偏偏遇到他的事就想着跑,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宿淮追来之前在言锦房中不吃不喝地坐了大半日。他的目光扫过卧房的每一处,盘算着将绳子和锁链放在何处才能让言锦不会再次逃跑。
  这念头打多年前便有了,他曾为此苦恼过许久, 每日默念不知多少遍师兄才堪堪将心思掩盖过去,然而不知不觉间,连“师兄”这个称呼都变了味,比直呼言锦名字还让人心动几分,这样似有若无的亲昵已经在心中扭曲得将要发疯。
  但很快他又将这些年发生的事一一想过,想起来言锦的病痛,言锦那被三生堂被言家拖累而无法展现出来的医术天赋,想起来言锦在海棠树下、万千祈愿灯下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
  于是他又心疼起来,扇了自己一巴掌,将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伪装成常见的宿淮。
  可惜年纪尚浅,在言锦跟前更是藏不住事。
  宿淮脑中炸成了烟花,面上反而愈发平静,他深吸一口气,以为是自己吓到了言锦。
  是他太急了。他心中叹了一声,想着哄一哄人。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身旁回过神的言锦突然转头看向自己。
  那表情可称得上一言难尽。
  宿淮眉心一跳,多年与言锦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接下来准没好事。
  只见言锦真诚问道:“那我下次唤你温婉得体的……宿小姐?”
  宿淮:“…………”
  温婉得体的宿小姐头一次被气得想变泼妇。
  言锦又道:“那你不能这般动不动就生我气,太小气会十分不得体。”
  宿淮装不下去了,木然道:“我原想将你囚禁起来谁也不能接近,现在已经妥协到只要你让我跟在身边就行。”
  此话堪称一颗炸弹直接明牌,言锦被炸得渣都不剩。
  天知道一直藏的好好的,前几天还用“深厚的师兄弟情”做伪装的宿淮,为什么突然不装了。
  他颤颤巍巍将自己拼凑起来,在系统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觉得他也要装不下去了。
  脑中过载,他筛选了几次都没能组成一句完整的话,最终颤声道:“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大方?”
  宿淮:“夸吧。”
  言锦从善如流:“大方。”
  “………………”
  沉默,沉默是此时的救命稻草。
  操,两个人都没救了。
  宿淮认命般闭了闭眼,起身挪到言锦对面坐下,扭头看向窗外。
  眼不见心为静。
  事已至此,言锦反而冷静了下来,也不会再有比眼下更糟糕的情景了。
  作为本次事件的主人公,他突然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虽然景宁镇的大家都夸三生堂的言大夫是个神仙似的人,但言锦本人十分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嘴欠事多不要脸,偶尔还会拿拿架子,但凡与他熟络些的都不会被外貌所迷惑,反而会因为外貌与性格的反差,愈发看不上他。
  按理说,宿淮算得上与他十分熟悉了,应当比旁人还要看不上才对。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说完又补充:“你总不至于眼瞎到这等地步?”
  大方又眼瞎的宿小姐不想说话。
  但很显眼话匣子被打开的言锦没放过他:“你不会也看了那些胡诌的话本子吧?幻想出了一个完美的我?”
  他捂着脸道:“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
  “不过我觉得有两本还写得挺有意思,内容我也记得,正愁没人一起看,不然我给你背一段?”
  言锦当真张嘴就要念一段出来,然后就被宿淮捏住了嘴。
  宿淮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威胁道:“再说话,就不是用手捏了。”
  言锦手舞足蹈地唔唔道:“窝系腻西兄。”
  宿淮微笑:“找的就是师兄。”
  好的,没问题。
  言锦不说话了,放过已经快要发疯的宿淮。
  马车内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言锦才正色道:“好龙阳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宿淮,亲人和喜欢的人是不同的。”爱情是一个契约,是浪漫的,但他并不具备“浪漫”这样的东西。
  亲情与爱情的共同点是依赖,但偏偏仅仅是这一个共同点,就会让人一不留神将两者混为一谈,最后才幡然醒悟伤人伤己。
  言锦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不过可以明确的是那不是心动,大约曾经有过,但已经随着之前被他咽下去的馍馍一道消化了。
  他曾经想将宿淮留在身边,大约是小孩没长大不放心,也可能是说过将他当兄长,还有两辈子想要一个陪伴自己的亲人的执念。
  他是想让宿淮上言家族谱的。
  现在亲人想越界变成爱人,言锦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获得过什么感情,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不敢轻易让宿淮踏入其中。
  回顾茫茫几十年,宿淮是他唯一的牵挂,必得郑重对之。
  宿淮闻言先是一愣,他微微蹙眉,对言锦这样又将他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孩表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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