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祁渡回身道:“为何?”
  二人在落英中僵持。
  陈问负手解释道:“这桃花林有主,它们不肯与我共灵。”
  共灵,用陈问的话来说便是,通过灵力倾听万物的感情,偶尔可以向它们寻求帮助,不过这种方式得要对方愿意回应才行。
  相较于共灵,仙家们会更喜欢用另一种更为强势的办法——夺灵,不是他们不愿意学共灵,而是不能学,数百年来会共灵者寥寥无几。不过陈问不愿意用夺灵这种法子,将心比心,他不愿意别人强迫他,自然也不愿意强迫灵物。
  祁渡徐步至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陈问:“……”世间竟有如此寡言少语之人,明明就可以说一句“把弓给我”,他却偏偏只用动作来示意。陈问忍住翻白眼的举动,将弓取下交给他。
  祁渡随手拉开弓弦,弓上立马出现了一支用灵力幻化出的金箭,他骤然松手,金箭飞驰而出,穿过一片片桃花,金箭也变得粉嫩。
  一瞬间,迷雾被破开,这个时节的桃树开得正好,枝头相争艳,怎可会有花愿从枝丫剥落。
  祁渡将弓递给他,“走吧。”
  走出桃花林后,入目就是一片澄澈的蓝湖,湖面上一大半堆满枯了的莲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陈问直觉不对,道:“你在此处别动,我去看看。”
  祁渡稍稍颔首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陈问捏紧手中木棍,这是他刚刚在不知山外围捡的。他警惕地往湖边走去,就怕不知什么东西忽从水里跃出。
  他慢慢走至湖边,提心吊胆地盯着湖面,可湖面上只有几波涟漪荡漾,陈问试探地用木棍搅乱湖水,却只是将波澜搅得更远。
  怪哉,难道这湖没什么问题?陈问支起湿漉漉的木棍,一转身想对祁渡说话。可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阵风声。
  陈问一个急回身,只见漫天的箭矢,密密麻麻,如一条条的黑云般向他袭来,他连后撤几步到祁渡身前,转起手中木棍,形成一堵灵墙,硬生生将箭矢拦在身前。
  “是莲蓬!那是机关。”陈问回过神来冲祁渡说道:“放火烧了它们。”
  祁渡手中起了一股幽火,直奔莲蓬而去,可那湖就像是开了智般,竟起了一股水墙灭了祁渡的火,甚至还成了两道水鞭,向他们挥来。
  “呵。”祁渡不屑地道了声,他再次拉开弓,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金箭,而是冰箭。彻骨的寒意就在陈问的脸颊边,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这股寒气就已经能使他的脸结上一点霜花。
  他不知冰箭是什么时候离弦的,只见到眼前两道大水鞭瞬间冻结,连带着蓝湖也被冰冻。莲蓬上也沾了点霜花。
  陈问大动作地松了口气,一直转着手也很累的,他刚想倒在祁渡身上歇一会,就见祁渡的唇染了血。
  “你出血了?!”陈问连忙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他擦血,“难道是两支箭让你的灵力透支了?”
  陈问有些懊恼,早知道不让祁渡射箭了,他自己也可以解决这件事,只是他更喜欢并肩作战的感觉罢。
  祁渡坦然地接受陈问给他擦嘴角这件事,“无事。”
  陈问着急地往周围乱瞟,却恰巧看到了不远处一间宅子。那里刚刚分明无一物,这间房屋又是哪来的,他有些烦躁,这里到底有多少层幻境。
  “去那。”祁渡指使他,“想必那就是庐山真面目了。”
  陈问又二话不说想抱起他,却被有经验的祁渡拦住,“扶我即好。”
  按理来说,在深山老林的房屋,一般都是小木屋和茅草屋才对,可这间宅子却是富贵人家才住得起的楼阁。
  陈问礼貌性地敲两下门,没人应,他便礼貌性道了句:“我进来了。”
  院子里没什么人,就连鸡鸭鹅狗也不见一只,菜畦的影子也没一个,一点也不像来隐居的。
  陈问将祁渡在石椅上安顿好,便眼尖地发现,石桌上摆放了一盅茶壶三个茶杯,且都已经倒满了茶!
  祁渡道:“阁下既已知客来,又为何不见?”
  无人应答,只是石桌上发生了些变化,它竟生出了一张棋盘,祁渡面前出现了一盒黑子,棋盘上头黑子已被白子围攻,很难有翻身之路。
  看来只有解出这个棋盘,这里的主人才会愿意出来接见他们了。
  祁渡道:“你来吧。”
  陈问赶忙摆手拒绝,说笑呢,他连看都看不懂,“我不行,我不会。”
  祁渡撇他一眼,“你不是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糟糕,忘了这茬了,陈问改口道:“不如仙主大人。”
  祁渡凝视了他两眼,嘴角微勾执起黑棋去了。陈问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问一句,“赢了吗?”
  只是祁渡一般不理他,直到他下完最后一子,“赢了,你输了。”前一句是对陈问说的。
  “不愧是蘅祾主。”桌对面幽幽传来一道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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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出自陶渊明《桃花源记》
  第10章 墨家后人贺生微
  一白衣男子缓缓从桌前显现,发束玉冠墨发如丝,眸子是极浅的绿色。丰神俊朗,一脸掩不住的狼子野心。
  “贵客至此,生微有失远迎。”贺生微笑道,但眼里全然没有暖意。
  祁渡摸上茶杯,道:“可本尊看你并无半分诚意道歉。”
  陈问直起身来瞪着贺生微,心里却想着祁渡真是不客气,他都能听懂对方就是意思意思,祁渡还真审判起人家来了。
  贺生微笑得更深,“是、又如何?”
  倏然间,棋盘上的一颗黑子朝祁渡射去,他只是低眉看着棋盘,速度极快地夹起茶杯将黑子倒扣下。黑棋在茶杯里还在旋转,发出咕噜噜的碰撞声,茶杯里的热茶早就被祁渡无声无息化掉了。
  贺生微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失手了,两位贵客今有何事?”他清楚自己对上两人毫无胜算,只是加以试探这两人的目的。
  陈问循序渐进问:“贺公子可知不知山的传闻?”
  “本人遵从师命十年未曾下山。”
  那消失的人或许不是他所为,陈问紧接问:“那贺公子可曾见过蔓荆子房有情和……”
  话未说完就被贺生微打断,“不曾,二位请回吧。”
  “哦,”陈问充耳不闻,“那贺公子可否将昊天塔借我二人?”
  陈问虽然没文化,可是心眼子一点不少,他不知晓贺生微是不是墨家后人,也并没有把握贺生微是否会承认自己是墨家后人,干脆直接问最后一步。
  贺生微道:“好啊。”
  陈问诧异地扬了扬眉,贺生微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和刚刚笑面虎的模样判若两人,难道是在酝酿阴谋诡计?
  “但贺某有一个要求。”贺生微不紧不慢地说。果然天下没有掉绿豆糕的好事。
  不过陈问可不慌,他只不会那些文人会做的事情,读书写字作诗……但他不会的祁渡一一精通,祁渡那可是年年被先生夸赞的存在。
  贺生微道:“生微自幼拜入墨家门下得一师门,师父日日夜夜教导生微。十年前,师父不辞而别,只余下一盒子,说是待解开之日便是他回来之时,可我终是愚笨,至今未能解开。”
  前面一段话说得还甚是真心,后面就有点虚情假意了,陈问根本没听出来他真觉得自己愚笨。
  祁渡趁机补了把刀子,“所言极是。”
  贺生微不理他继续讲:“所以,二位要是有能力把这个机关解开,昊天塔我就借予二位。”
  天下谁人不知,墨家机关术千变万化精巧绝伦,贺生微一个学了至少十年的徒孙,都未能解开,那他们这两个外行人又怎么可能用常规的方法解开。
  陈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寻思还不如寻找贺生微师父来得快。对哦,他可以去找人啊,陈问突然灵机一动,他干什么要在这里死磕机关。
  他雀跃地问道:“你师父姓甚名谁?”
  贺生微狐疑地看他一眼,道:“恩师名翟桃花。”
  翟桃花。
  这么巧?他几天前见的翟桃花,会与贺生微口中的翟桃花是一个人吗?
  陈问:“你师父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贺生微一个眼刀直刺过来,“你见过他?”
  陈问用灵力画出翟桃花的模样,“是不是这副模样?”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贺生微目眦欲裂道。
  陈问眨眨眼道:“前几天。”
  贺生微情急之下竟起身要抓住陈问询问,却被祁渡伸手挡住,他正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贺生微。
  “离远点。”
  贺生微感受到祁渡释放出来的杀意,稍稍清醒过来,忍住脾气好言好语问道:“我师父现在在哪?”
  陈问摊手道:“我刚想说呢,他和房有情一起不见了。”
  “可恶。”棋子骤然被他扫落在地,一地狼狈,有几颗甚至滚到了门边,贺生微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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