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为什么要买这个?”小时手持大勺绷着脸站在门口,他刚刚在烧饭,小庄一回来他就察觉到了。
小庄夺过他手中的大勺,道:“白纸软,练字会更好看,也不会弄脏手。”
看着他虎口还未结痂的伤痕,小时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小庄你哪来的钱?又做了几天的苦工?”
小庄避而不谈,只说:“小时,不能直呼我小庄。”
小时一把将大勺重重扔在地,大勺被反弹打中小庄的草鞋,“我就叫,小庄小庄小庄!谁让你自作主张买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写字。”
丢下这句话,小时又赌气地跑了出去。
陈问看着好是心累,和小时比起来,他竟觉得祁紫君也算是个好孩子了。
小庄弯腰默默捡起大勺,面对小时这个孩子,他竟显得有些无措。
岁岁拨着笔头的毫毛,一步一步挪到他身旁捏住他的小指,“小时哥哥不喜欢写字,岁岁喜欢,小庄哥哥不要伤心。”
小庄抱起他,轻轻将他置在木凳上,把纸在他面前摆正,迅速地将墨磨好,“好,那岁岁可一定要好好写,我等会回来检查,好吗?”
“好!”岁岁握紧了毛笔,虽然姿势不太对,但小庄也没空纠正他。
小庄只来得及教他最基础的,“要是记不住的话,可以找隔壁的爷爷。”
“岁岁知道了。”岁岁重重地点头,虽然他更想要小庄哥哥教他,但小庄哥哥现在心情不好,他不能再让小庄哥哥伤心了。
小庄疾步匆匆地出门,陈问知道他又去哄小时了。
岁岁五指握住笔身,蜻蜓点水般点了下墨,一笔一划小心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只是不得要领,不是蘸的墨少了,写一半就没了,就是墨多了,透了纸。
陈问忍不住说:“不是这样握笔,应该是拇指微擫食指轻押……”
但岁岁怎能听得见?他正看着桌上两张被写废的纸苦恼,眼泪不受控制在眼眶打转,滴答滴答打在衣角,他昨日还会呢,今日就不会了,小庄哥哥不会嫌他笨吧。
他一手捉起一张白纸,一手握着毛笔,一颠一颠地跑到隔壁。
隔壁住着一个老人,可以说他是这座村子年纪最大的人,一天的事就是坐在树下摇蒲扇。
一男人站在门口无奈地嘱咐:“五爷爷,饭一定要记得吃。”
五爷爷只是摇着蒲扇,没有搭理男人。
“爷爷。”岁岁在门外探头探脑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岁岁有些怕他,他不是岁岁的亲爷爷,并且他对村子里的人态度都不怎么样,但是也没有凶过岁岁。
出人意料的是,五爷爷竟然有了反应,他停下摇着蒲扇的手,冷漠地问:“什么事?”
岁岁捏紧手里的东西,谨小慎微地挪过去,“想让您教岁岁写字。”
五爷爷淡漠地说:“写字?你学那个干什么,学了也没什么用。”
岁岁弱弱地反驳:“有用,至少小庄哥哥会开心。”
五爷爷蒲扇“啪”地打在大腿上,冷声说:“你学这个就是想让别人开心?那我看也没有教你的必要。”
岁岁本就胆小,被这一翻严厉的言辞劈头盖脸的攻击后,不免有些委屈,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站在原地。
“罢了,你过来。”五爷爷不知为何软了心。
岁岁还是有些不敢过去。
五爷爷的脾气无常,恼道:“不过来就回家去。”
岁岁的眼眶留不住眼泪,他一边哭一边跑过去。零落的金光穿过细碎的叶缝,点在一老一幼的身上。
“你瞧瞧,这握笔的姿势都错了。”
“怎么写得这么憋屈,个个都弯得像条蛇。”
“就这字,小庄看了都要气昏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五爷爷骂得很难听,丝毫不因为岁岁是个小孩子便嘴下留情,陈问甚至怀疑他会直接动手。
岁岁这时没有哭,倒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泪水已经流干,哭也哭不出来,但他越挫越勇,“那我继续学。”
五爷爷看着他稚嫩的面庞,脱口而出,“你要不要学别的?”
岁岁不大想学,但是又怕直接拒绝惹他更不高兴,“学什么?”
五爷爷沉默了很久,直至乌云蔽日,才说“画画,我教你画画。”
“画画?”岁岁仰起脸,兴奋地说:“我想先画小时哥哥,再然后是小庄哥哥。”
五爷爷气不打一处来,一团蒲扇打在岁岁的后脖颈,“我教你的画的阵法比那些都要厉害。”
岁岁挠挠脖子,“有多厉害?可以换糖人和蜜枣吃吗?”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五爷爷气到脸红脖子粗,“学会这个便可以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闻言岁岁双眸猛地亮起,这个世界那么好,清冽的河水没过脚踝,果香的山风溜过发间,处处都好,他要拯救这些。
五爷爷本想拿岁岁的纸张来教他画,奈何岁岁死活不肯,将纸死死护在怀里,他说那是他和小时哥哥用来写字的,不是用来画画的,气得五爷爷说不出话。
最后五爷爷无奈妥协,从屋里头拿出一条已经脏了的布。
从上头绣着的花纹和污渍,陈问认出来了,这是他和祁渡发现的那条。
陈问聚精会神地盯着,他倒要看看这画的是什么阵法。
一笔落下,一笔勾起,一笔弯钩,一笔直横,交错纵横,乱中有序。
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虽然画不出气韵,但好歹形身画出来了,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至少也有七八分像。
好熟悉,好熟悉,陈问死死看着这道阵法,眉头紧锁。
五爷爷给岁岁扇着蒲扇,心情不错地问:“你知道这阵法有何妙用?”
岁岁激昂道:“拯救世界。”
蒲扇这回落在岁岁的正脸上,他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身子便往后踉跄了一步。
五爷爷道:“这阵法叫改头换面,可以将一个人的身形容貌变个样。”
“唔……为什么要变成别人的模样?岁岁的模样不好看吗?”岁岁捂着脸不解地问。
五爷爷被岁岁噎了一下,岁岁的童真打败了他的沧桑,片刻他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变成别人的模样当然不行,唯有改命,唯有换命。”
这番话对于岁岁来说,实在是晦涩难懂,他见五爷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搭理他,便也觉得无趣,一溜烟就跑回家里。
意料之中,小时又被小庄哄好了,他蹲在院子里“咔嚓咔嚓”咬着糖人,见到岁岁突然闯入,大惊失色的把糖人全塞嘴里。
岁岁捏着纸和布站在小时面前,一脸凝重,“小时哥哥不是说不喜欢吃糖人吗?”
糖粒粘在小时的嘴边,他正思索怎么和岁岁解释,忽闻岁岁道:“很好吃吧,岁岁也喜欢吃。”
岁岁没有怪他吃独食,小时的食指与拇指被糖渍黏在一块,有些别扭,他居然被小自己几岁的小孩谅解了。
他的目光向下移,看到岁岁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岁岁朝他小跑过去,将纸和布展开,说:“这是五爷爷教我的,这是字,这是画。”
“这是什么画?”小时被布上面画的东西吸引。
“五爷爷说这是什么。”岁岁绞尽脑汁的回忆:“嗯,对,是改面换头法。”
小时不以为意,“是改头换面,哼,又不是……”
岁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小时又把后面说的话咽了回去,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个小孩子。
当陈问的目光触及小时左脸颊的“罚”字时,他心头堵塞的心结自然而然的解开,他想起来了,这个阵法就是尚清学宫里换躯阵法的翻版。
那小时会和庄重一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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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回忆就结束了
第71章 天灾人祸一念间
眨眼之间, 初冬下的雪,在冬末渐渐融化,冰面上的冰也碎成一片片, 如雪中荷花。
岁岁自那以后,就常常跑到五爷爷家学画画,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五爷爷强扯着他去, 但不得不说,五爷爷确实见多识广,除了阵法,他的床底下还藏着些不宜见光的蛊毒配方。
岁岁曾拿出来看过, 但奈何他识的字不多, 看不懂, 陈问也是,只看懂了画的图像,比如鲛人、蜈蚣之类的。
小时盯着岁岁带回来的阵法图沉思, 他也突发兴趣想学, 可是五爷爷说什么也不同意,一开始只是不允许岁岁给他看, 后来甚至不让岁岁将画拿回去。
可是这并不能难倒小时, 他让岁岁默画给他,岁岁很听他的话,每次都将五爷爷的叮嘱抛之脑后。
小时将阵法画得滚瓜烂熟,倒着画也可以完美的画出来后,他就开始琢磨将这些阵法进行改编, 他不避着岁岁,也很有天赋,经过他的改造, 原阵法的作用一下子就变了。
陈问在一旁看得心惊,这孩子未免也太可怕了些,仅能根据一个阵法的画法走向,就能举一反三,延伸出好几道额外的阵法,这其中正有尚清学宫的换躯阵法,和仙颐的换命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