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陈问身子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烫到祁渡的衣服被烧焦,皮肤也被灼得剥落。
  真好,这一次他终于不会再寂寞了。
  “祁渡。”陈问忽然喊了他一声。
  祁渡抚摸着他黑红的手臂,“嗯?”
  陈问在他的怀里转过身,将丑陋不堪的脸埋进他的胸膛,“我喜欢你。”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让祁渡僵直了身子,紧而便是不请自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
  “嘘——”陈问突然贴上了祁渡的唇,他的嘴唇早就如碳一般,一点都不软,硬邦邦的,“我是骗你的,我根本不愿让你去死,哪怕你愿意。”
  祁渡瞪大眼睛,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子骤然与陈问分开,有一道光芒护着他落地,那股炽热的拥抱随之消散。
  “不要!!!”撕心裂肺的一声,“我求求你,我求你了,陈问!”
  只有祁渡是陈问的例外,就算祁渡愿意陪他下地狱,但他也不愿。
  祁渡看着在九霄之上被烈焰吞噬的那个人,整片天空赤焰翻滚,可与窟窿的陨石流火相娉美,甚至有净化世间万物的趋势。
  不可能会有人在里面活着。
  不可能。
  第88章 女娲石补天渡劫
  整片天空被烈焰占据, 赤焰翻滚,烧得让人提不起一丝灵力,仿佛筋脉被堵住了一般, 下一秒就要自燃成灰烬。
  “你干什么呢?”崔长昼一把拉起呆坐在地上的祁渡,恨铁不成钢地说:“还不快来帮忙,你要想死我不拦着, 但你别挡着我们自救。”
  祁渡恍过神来,看向天上的那个大窟窿,周围还旋转着几只迷魂,它们挣扎着不被火焰中心吸附而去。
  祁渡的手指微动, 这说明陈问还没死, 他还有机会。他跌跌撞撞站起来, 疾驰到正研究着女娲石的祁紫君旁。
  “舅舅!”祁紫君如蒙大赦,眼里泛起泪光,眼巴巴地盯着祁渡, 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舅舅了。
  祁渡道:“把女娲石给我。”
  祁紫君迅速递给他, 他刚刚试图运起灵力催动女娲石,可它却没有万分动静, 甚至还尝试过水淹火烤, 但无论如何,它都像一颗普通的石子一样毫无反应。
  可是它在祁渡的手上,不出一刻便焕发出了七彩的光芒,它慢慢膨胀,散发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
  其实最后一颗女娲石碎片一直在祁渡手里, 他活了千年,自然也想过用女娲石来复活陈问,但寻了快百年才找到一块碎片, 但女娲石碎片只能续命,不能复活死去的人,后来的几百年,他再也没找到其它的碎片,这颗女娲石碎片也就在他手中毫无用处。
  祁渡的额头沁出冷汗,打湿了他的白发,渐渐的,白发竟然显现出红色,那股红色顺着发丝蔓延到发尖,而后滴落飘散于空中。
  那是血,是从祁渡身上渗出来的血,只不过因为他身着红衣,衣服上看不出来。
  这一次祁紫君抓住了他的衣角,恳求道:“舅舅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爆体而亡的。”
  祁渡摇摇头,道:“你去别处帮忙。”
  祁紫君急了:“那你呢?”
  祁渡道:“不用管我,我要去补那个窟窿。”
  祁紫君流着泪嘶喊:“不可以,舅舅你会死的。”
  “紫君。”祁渡难得温和地喊他名字,摸摸他的头说:“人总会死的,你应该为你舅舅感到高兴,至少我是轰轰烈烈的仙陨。”
  眼泪消散于烈焰洪流,呐喊归于人间寂灭,坠落与咆哮的动静响彻天地,人的声音太过渺小,祁紫君撕心裂肺只求得一点点回应。
  “我才不要高兴!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啊,难道我不是你唯一的亲人吗?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你的关注。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舅舅今天弃我而去,我是不会给你立墓碑的!”他胡乱捶着祁渡的衣衫。
  祁紫君说完抹着眼睛转身就跑,他才不要在祁渡面前落泪,他忍着抽噎,他再也不是小孩子了,火红的衣裳渐渐没入焰火。
  祁渡盯着祁紫君的背影,久久的久久的,这是他养大的孩子,他又怎么会没有一丝感情,从牙牙学语,到笨拙学剑,一把屎一把尿亲自拉扯长大。
  这是他的姐姐留给他的唯二的遗物,他又怎会不心疼。祁渡的眼眶发酸,他似乎从祁紫君的身影里看到了多年前阿姐的影子。
  祁渡的嘴角溢出血,他才恍回神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灵力耗尽前把天上的窟窿堵住。
  祁渡飞身上天,立于苍生之上,女娲石如今已有他一人那么大,五色光晕被他的血温得滚烫。他撕开自己的胸口,取出最纯净的那根骨头。
  那是他的仙骨,他与生俱来的仙骨。莹白如玉,脉络里还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芒,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么一根骨头,还是陵光神君帮他唤醒了一半的血脉。
  祁渡将这根骨头嵌入女娲石之中,石与骨相接的一瞬,天地褪色,下一息,他抬臂将那一团炽热的光辉掷向窟窿。
  没有巨响,只有光,先是极细的一缕白光,继而铺陈成海,将窟窿边缘的漆黑一点点抚平、愈合。
  但天愈合,祁渡的身子愈裂。肌肤下生长出蛛网般的裂缝,从指尖蔓延到脊背,所过之处血肉化水。
  祁渡咬紧牙关,果然依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修补窟窿,还是太悬殊了,他的手和脚都要被烈火的灼热晒化了,可女娲石才补了一半还要再少一点。
  厚土之上,陨石流火下降的速度和数量减缓,洪流也较之前不那么汹涌,奋力抵抗天灾的众修士压力也逐渐减小。
  “你怎么样?”
  “我这还好,伤得不重,只怕师姐那边。”
  “师弟,你没受伤吧?”
  众人现如今才能喘一口气,关心一下同门的安危,也是现在才察觉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你们快看,那天上的是什么?”
  “是一个大石头,还有一个……人?”
  “那是蘅祾主!他在补天!”
  话音刚落,那女娲石骤然下降少许,但就这少许,却让地动山摇,山脉再次喷发,众修士慌忙稳住自己,才不足以掉落地间缝隙。
  “这可如何是好,蘅祾主好像要撑不住了。”
  “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栗定沅定定地看着那道红色人影,眷恋地抚琴,而后干脆利落一掌切断江上调玉琴,让琴灵化作银丝,缝补裂缝边缘。
  崔长昼镇定地主持大局,用灵力将声音传达全场:“医修在后方治病救人,御守修士上前防住洪流烈焰,攻伐修士居中,援助祁渡补上巨石。”
  “我就不上了吧,我的灵力已经耗尽了。”
  “我不行,我学艺不精。”
  天灾人祸面前,有人奋不顾身,自然也有人胆小惜命。祁紫君瞪了这些人一眼,骂了一句,“胆小鬼。”随后一个劲的往前冲挥舞鞭子。
  钟山寺的方丈盘膝,周身金光,混着晨钟暮鼓的残音,流向天穹,给祁渡塑起一圈金身。
  避世散修喝下最后一口清酒,拍碎丹田,元婴化火,赤焰冲霄,牢牢托举住女娲石的底部,让它不再往下坠。
  各仙家见状,纷纷祭出自己的灵力,剑修使着本命佩剑冲上云霄,以剑为桥梁,将灵力过渡给祁渡。
  符修修士以血为墨,以天地为纸,在虚空中连写数千道补字符,每写一笔,血色便淡一分,仿佛整个人也成了一张单薄的符纸。
  众人毫不懈怠,合力将女娲石又嵌进三分。
  一阵浪花拍过,将不少人卷入洪水之中,前线防御立马薄弱了不少。
  “快补上人。”房有情刚从阎王爷手下夺回几人性命,见此景忙不迭向后头招呼人上来。
  可只有寥寥几人奔上前来,房有情常年沉稳的脸,此时也不由得难看起来,此刻,又是一记浪潮打过来,给本就力不从心的众人雪上加霜。
  房有情握紧拳头,抽出扇子就要上前格挡,就在此时,一撮撮藤蔓穿过他,在下一个浪花打过来之前,织好了一道绿墙,它将洪流死死的挡住。
  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植物从地里涌现,建造好一道又一道城墙。
  是妖,是快一百年不见的植物精。有了这些植物妖力量的加持,前线不仅终于可以缓口气,也有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进来。
  天上的女娲石只差一点点便可以完全堵住大窟窿,但是这差么一点,却停步不前,众人再没有多余的灵力贡献。
  祁渡成了一个血淋淋的血人,他从没有这么狼狈过,束着的头发早已散乱,他望向那还在染着的烈焰,他使劲地睁大眼睛去看,却看不清一丝人影。
  祁渡摸上自己的心口,那里只有跳动,再无其它,他缓缓勾起嘴角,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腾出一只手,将那烈焰引过来,火舌缠上他的衣角,将他整个人焚烧起来。
  栗无观大惊失色:“完了完了,祁渡自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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