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秦白炎抽了口冷气,在成堆衣服里找蛇去哪了。
外套,内搭,长裤,毯子。
每一件拎起来都松松垮垮,小蛇几乎没有重量。
“闵梵?”秦白炎担心他已经顺着半开的车窗游出去了,手上翻找的动作进一步加快,“你在不在?你还醒着吗?!”
第一遍找完,车里什么都没有,毯子正反翻过两遍。
秦白炎强迫自己深呼吸一口气,从头重找。
今天就是把高速路前后十公里都走一遍也得把人找回来。
拎到袖口时,有类似宝石的灿光一晃而过。
秦白炎只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他祈祷这不是什么手链,是闵梵本尊。
随着袖口垂落,昏昏欲睡的小蛇滑落到他的掌心,慢悠悠地盘成了一个卷。
夕阳余晖下,它的每一寸鳞片都泛着宝石华彩。
第一眼是深沉的黑色,但在光线折转之中,电蓝、鸽血红、深紫、宝石绿,无数颜色随之熠熠幻变。
它的鳞片,是五彩斑斓的黑,漂亮到不可方物。
秦白炎坐在车边,用掌心把小蛇卷托住,立刻给OAC打电话。
“是我,闵梵化形了。”
“是的,前几天你们来过,化形期来得比预计要早很多。”
“我在歌山公路旁边,现在发定位给你们。”
工作人员还有十分钟才到,秦白炎转用双手托住小蛇,几乎不敢动。
后者睡得安详放松,全然不觉得哪里危险。
秦白炎怕它受风,先用外套挡住,又怕掌心太烫,它不舒服。
他什么动物都没有养过,却见过闵梵对自己独有的用心妥帖,不敢在任何事上有纰漏。
越是如此,越是所有的细微感官都集中在掌心的小蛇身上。
细密的鳞片有些微凉,轻到好像一碰会碎。
它柔软的好像没有任何防备。
OAC的人员只花了八分钟赶到,远远停好了直升机,怕惊扰到化形期的应激动物。
“您好,麻烦您让我们检查一下闵先生。”
他们开始一模一样的流程。
抽血,登记血统,登记信息,取出对应尺寸的颈环准备为它戴上。
秦白炎在目睹这一切时,仿佛也在目睹自己之前遇到的每一幕。
“等一下,”他突然用手隔开颈环,“能不能不要给闵先生戴这个东西?”
他现在终身佩戴脚环,永远都摘不下来。
就好像被无时无刻地监控审视着。没人会喜欢这个。
“先生,”O523说,“您考虑过,您的朋友可能有流浪时被误捕的风险吗。”
“一旦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流入宠物市场、野味餐厅,他的生存概率几乎为零。”
秦白炎果决道:“你们明明说过,化形期之后会趋向稳定,人可以自由控制。”
“那是在情绪、激素、压力值等各项数值平稳的情况下。”
O523职业且平静地提醒道:“您也知道,人本身也是一种动物,也会应激。”
普通人类受到较大刺激时,可能会经期不调、失眠多梦、手脚冰凉。
可血统觉醒后的蛇裔和羽裔,极有可能因意外刺激控制不了自己的化形。
秦白炎再无二话,沉默地目睹着小蛇被戴上银白色颈环。
他们现在都被终身标记,如同宿命的猎物。
由于被拨弄来去,小蛇有些不舒服,在被采血时还用尾巴尖抽了一下工作人员的手腕。
男人身上有它最熟悉和信任的气味,所以一被交还到秦白炎手上,它立刻钻进他的衣袖,飞快地躲了起来。
微冷的小蛇游移在他的衬衣里,寻找着盘挂的舒服位置。
秦白炎忍着异样感,继续听工作人员交代注意事项。
“你们登记我的名字,我是他的临时监护人。”他说,“等他醒来以后,再凭自己的意思决定是否取消。”
工作人员按流程讲起饲养蛇类的基本常识。
闪鳞蛇吐着信子,闻嗅男人身上的气味,同时继续游走着。
细长的尾巴掠过肩头和脖颈,偶尔漫不经心地停留片刻。
秦白炎尽力忍耐着。
它在缓缓变温,又从鳞片到血肉的温度都在与他趋于一致。
“现在倒春寒来了,蛇类的冬眠习性还是会延长一段时间……”
工作人员的讲解显得有些过于冗长。
蜿蜒的蛇身绕过他的脖颈,转了一圈,试图轻轻勒一下,以挂得更加稳固。
风衣掩盖着一切痕迹,无人能看见。
秦白炎勉强咳了一声,嗓子有点哑。
“还有什么?”
“最后就是饮食问题。”工作人员说,“我给您发了两条短信,有任何问题也可以和OAC联络。”
“哦对了,还有几件事。”
小蛇觉得挂在脖子上睡得不太舒服。
尾巴尖总搭不到喜欢的地方,换个位置。
它慢悠悠地往回游,像温热的长吻。
直到漫长对话结束,目睹OAC的车离开,那条小蛇才终于选定最舒服的睡觉处。
秦白炎的手腕。
它觉得原先的地方有些太炽热了,特意冒出来了一会儿,等身体变凉了再蜷在手腕上睡。
缠绕着,轻描淡写的,像冰凉的眼泪。
第13章 夺羽·13
秦白炎回酒店时,给Ayi发了条消息。
“闵梵生病了,暂时先请一个星期病假。”
Ayi正掰着蟹钳,吃到一半瞧见手机亮了,笑容消失。
他连忙擦手,打电话过去。
闵梵的电话又是忙音,无人应答。
Ayi只能给秦白炎打电话。
“请问,他还好吗?方便接个电话吗?”
“工作上有些事还需要交接,为了艺人的健康,我也得和他确认一下具体细节。”
秦白炎冷淡道:“不方便。”
经纪人这回没有让步,他必须要闵梵的亲口回复。
唯恐自家艺人出事,他以严肃口吻道:“麻烦您让我确认下他的安全,否则公司出于合约责任也有必要报警。”
这不是开玩笑。
何况,再怎么谈恋爱也没有这样耽误行程的,闵梵现在是顶流艺人,且不说恋情暴露的风险,他有接不完的代言,拍不完的杂志封面,怎么可能又开始请假。
秦白炎扬起手腕,小蛇刚睡醒了一会儿,冲他吐着信子。
他必须在最快时间处理掉外人的疑虑。
“您的艺人有意成为深邺集团的股东之一,需要参与为期七天的评估会,并且核定相关增资协议。”
秦白炎平缓道:“我是他的引荐人。”
“他资本有限,审批备案较难,很有可能无法通过,但我们还是做最大努力。”
“Ayi,再往后说,就涉及集团机密了。”
“剧组那边我打好招呼了,公司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闵梵在参与跨国会议,委托我先跟你说一声,他忙完以后会主动联系你。”
老徐在隔壁桌吃饭,眼瞅着难兄难弟好像要碎掉了,端着炸虾过去问候。
“咋了哥们,他两今晚不回来了?”
“不是那个问题。”Ayi艰难地说了经过。
老徐愣了下:“他们不会打算结婚吧?股权都开始分了?”
Ayi:“啊?啊???”
秦白炎独自一人留在酒店套间里,挂断电话后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他要定期维持白隼形态,但之前存量够久,最近几天可以削减一部分时间。
但他不敢让闵梵离开自己的视线。
哪怕有芯片定位,细小的黑蛇也可以躲到房间的任何角落。
秦白炎隐约感觉到,他有必要弄个笼子。
小蛇的自我意识还没有全然觉醒,它需要被寸步不离地照顾。
他吩咐手下连夜送来保温箱,各类款式一应俱全。
白沙,造景,温度计,绿植,树枝,乳鼠。
手下听出秦总情绪不善,连小窝都买了毛绒陶瓷红泥等十几种,生怕照顾不周。
秦白炎亲手布置好了格局舒适的透明囚笼,把它放进里面,再三确认锁扣后离开。
今天太累了,他需要尽快睡觉,等小蛇稳定两三天后再喂食。
男人走进浴室,扯开领带解下衬衫,第三颗扣子还没有拧开,又快步走了出去。
不放心。
他始终都不放心。
小蛇盘踞在透明笼子的角落,每一寸鳞片都被灯光映得流光溢彩。
银白颈环保护着它的七寸,无声地记录着心跳。
它静静地看着他,如同早已接受自己的处境。
秦白炎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半晌提着笼子进了浴室。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有病,一方面又不敢赌哪怕一点。
你不可以消失。
你一定要在我的视野里。
待快速洗漱结束,他披着浴袍过去打开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