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我当时心想,这得是个什么神仙打工人啊,血管里都流着红牛吧,他一个人能干这么多活儿?”
薄朝昉终于想起来那一刻。
那只是他和周绫共度过的无数时刻里,不起眼的万分之一。
“我以为绫哥干完活儿,是等着您点头核收,或者跟您邀功呢,他真是一个人能顶上十个人。”
“结果您终于打完越洋电话,从办公室里出来,周先生看见您打了个招呼,说咖啡挂门口了。”
“您喝了一口,他笑了下,然后才下班回家。”
张城看着薄朝昉的婚戒,轻轻感慨了一声。
“终成眷属,好事啊。”
如今的总裁办公室,像冷色大理石雕凿出的权力之巢。
没有太多温度,辽阔到足够容纳几十人过来开会,从穹顶到六米长的偌大桌面,所有设计都彰显着薄朝昉的权位和身份。
周绫第一次来这里,他看了许久街景,咖啡也喝了小半。
“行了,”他平淡地说,“我过来探个班,准备回去了。”
话音未落,手却被牵住。
薄朝昉的掌心是烫的。
周绫的目光沉静和缓,见到什么都没有起伏。
但他抬起头,却望见薄朝昉的眼眸如沉钝的火。
能烧熔任何黄金珍珠,能吞噬任何痛苦迷惘,又似乎毫无威胁的,沉闷无声的一炉火。
男人握紧他的腕骨,不自觉地深呼吸,喉头滚动着,却什么都说不出。
周绫等待着,薄朝昉也极力斟酌着想说的每一句话,最后用有些干哑的嗓音问:“可以吻你吗。”
周绫轻轻点头。
他被男人打横抱起来,放到鎏银长桌的正中央,被拥吻到喘不过气。
十指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开始交缠握紧,像蛇尾那样彼此缠绕,犹觉不够。
薄朝昉与其说在吻他,更多像是渴水的人,在汲取着连他都无法分辨的任何情绪。
他要周绫看着他,要周绫恨他,要周绫原谅他,又想要永远地,不顾一切地,两个人永远相爱。
他根本不相信会有永远这样的词,也明白人和人总会有距离,却还是把人不断地往胸膛更深处压紧,就好像逼着两颗心脏都贴到一起,连起伏跳动都能相互感应。
他说不出周绫到底哪里好,但已经中毒一样,这几年里沉沦太深,又错又痛地完全上瘾。
他爱得有点疯了,他心甘情愿。
第145章 海囚·12
到底还是没回家。
周绫仍处在飨足的状态,只是见薄朝昉意乱情迷,接个吻都侵略性不加掩饰,也就默许着擦枪走火,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两人在冰冷又撩人的偌大桌台上胡来。
他出门时猜到可能会这样,但没猜到总裁办公室的沐浴间里也有无障碍设施,浴巾睡袍一应俱全。
这栋楼从产权转移到如今运行有序,周绫都从未考虑过要来,今日看见那些与家里一致的保护措施时,才发觉薄朝昉一直在等他来。
周绫有些抽离地想,他又不会过来当总裁,怎么楼里哪里都有残疾人设施。
他被半抱着洗完头发,全身都被照料得妥帖细致,吹干以后被抱去了休息间。
“我等会要去江北区开个会,但你在这睡一会儿等我,可以吗。”薄朝昉握着他的手问,“我五点半之前就会回来,想和你一起在外面吃饭,一起回家。”
周绫的神色有少许茫然。
“你知道吗,”他说话时,指腹都能感觉到对方沉缓的脉搏,“你现在像……”
薄朝昉等着后文,哪怕知道这些话可能有冒犯。
“像刚开始谈恋爱的高中生。”周绫说,“像是什么都很新鲜,哪怕我们已经结婚七年,算老夫老——”
话头倏然中断,周绫觉得自己冒失了。
他们并没有七年婚姻。
是薄朝昉以为情投意合,他以为利益交换。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会让对方烦闷不悦,垂着眸子不知道是否该道歉。
但薄朝昉并没有往日的压迫感,只是单手帮忙掖好被角,又去吻他的额头。
“小绫,”男人在昏暗里看着他,“可以试着喜欢我一点吗。”
周绫心想你还能再不开窍一点吗,目光看向他们始终交握的手,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唇,声音清澈温和,如同予以教导。
“亲这。”
再下楼时,薄朝昉的念头还停留在那一个吻上。
他亲了周绫无数次,食髓知味,从不厌倦。
距离一拉开,又会涌出一种对狐狸精的无可奈何。
周绫做什么都驾轻就熟,演了那么多年,薄朝昉把每一幕都在脑海里调取翻阅,还是看不出破绽,至今没找到到底哪里在演。
他分不清是周绫太擅长此道,还是自己太容易被对方勾着。
男人盯着电梯屏幕里的数字,无声地想,至少他主动索吻了。
所以,小绫还是喜欢他的,哪怕就一点。
真心亲昵和敷衍性质的伪装,一直都难以分辨,反而比生意场上的诸多算计来得复杂。
秘书小心翼翼地看着薄朝昉紧抿的薄唇,说:“其实那几位法国人很好商量,没外界传得那么死板。”
薄朝昉看他一眼,秘书即刻闭嘴。
周绫睡了一下午,醒来时感觉不对,伸手一摸,腿变回来了。
蛇尾让他去哪都得披着毯子,如今终于变回来,实在有种重新做人的解脱。
有佣人守在外厅,听见动静便利落地过来,准备了冰镇果汁和现烤的舒芙蕾。
电影看到一半,薄朝昉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丝绸软被旁秀白笔直的长腿上。
“换套睡衣过来陪我躺一会儿?”周绫问,“我想看完电影再去吃饭。”
薄朝昉答了声好,换了短款睡衣,又拿来了指甲刀。
佣人已经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周绫的腿,在很长时间都是没有任何响应的摆设。
他需要用双手把两条腿搬来搬去,如同照顾并不属于自己的一对木杆。
薄朝昉坐在床边,帮他把腿挪到边沿,说:“能变回来也是好事。”
“也有点可惜,”周绫半开玩笑地说,“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打开生殖腔。”
两人的呼吸同时停了一秒。
男人抬眼看他,目光如深夜的海。
周绫呼吸微顿,耳朵尖泛红,很小声地辩解:“我开玩笑的。”
他还想解释句什么,但又发觉这像自投罗网,心里羞怯。
薄朝昉没有追问,但安静地看着他,反而像在思索更多。
周绫有意打断,以一副听话模样伸出十指,示意丈夫帮自己剪指甲。
这种事当然该由佣人来做,他自己也可以。
是薄朝昉喜欢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周绫知道。
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很多时候气味相投,两个人都浑然不知。
薄朝昉想讨好他,取悦他,哄他微笑或流泪。
他任由对方摆弄,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努力营业的金丝雀。
周绫神游地想,OAC的人在电话里说,以后大概率还可以再变过去,而且能自由控制。
他的指尖纤长轻薄,修剪时响声清脆,偶尔指节也会颤动一下。
十指边缘都修磨齐整以后,薄朝昉才扶起他的小腿,用掌心托着脚踝,把他的脚掌放在自己的大腿中央
周绫眸子一紧,无意识地咬唇。
他感觉到脚踝发痒,脚掌那是温热的。
他此刻该感觉到狂喜,就好像戴了七年枷锁的人,看到终身锈死的锁孔有轻微松动的迹象。
但哪怕此刻两人稍微隔着些许距离,他仍在被薄朝昉的气息影响。
沉郁的,泛着男性荷尔蒙的,足以被解读出许多爱与怜惜。
他心跳变快,仍不确定着脚掌心的触感,很想轻轻地动一下,但暂时只能让脚趾有微不可见的摇晃。
从膝盖到大腿,他的脚掌都踩在薄朝昉的身上,这动作的权力感很重,周绫俯视着丈夫,无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不够清晰,但温软柔软,毫无保留。
他抽离地想,我居然和这个人结婚了七年。
虽然不断攒钱存着后路,但也从未有哪个时刻,真的很想离开对方。
薄朝昉在专注地剪着指甲,有句话酝酿了很久,一直都像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出口。
他好像等待了很多年,在医院里,病床前,也可能在每一个凝视的瞬间。
他想了又想,不确定该郑重还是轻松,该笑还是严肃。
他只是无数次地想对周绫说出这句话。
“周绫,”他很少这样喊妻子的名字,此刻因为情绪起伏,又或者是担心惊扰到对方,声音干哑地说,“在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好的翻译。”
周绫愣住,像每一滴血液都凝固成冰,脑子里轰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