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不饿,不吃了。”
  “稍微吃点?”宋曦丹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像是清晨荷叶之上最干净的那一滴露珠。
  应知安抿了抿唇,别过头拒绝再去看这种目光,“我轻断食,你要没事就先回去吧。”
  “是这样啊......”宋曦丹语气有些低落,旋即又欢快起来,“我回家也没事,我在这看点书吧。”
  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应知安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没有朋友?”
  宋曦丹将保温盒放好,还真在自己座位上打开了法考的书籍,“我读书是在外地,大学毕业后认识的朋友,也都在草原上。”
  应知安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呆久点,就有了。”
  “嗯。”宋曦丹并不觉得敷衍,还很认真地回道:“总会有的。”
  应知安的手机有新消息提醒,是来自陈女士的回复,她没有再回复宋曦丹,反而再征得陈女士同意后给她回拨了一个电话。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陈女士,孩子是已经睡了吗?”
  陈女士的声音依旧如同江南烟雨,温糯轻柔,“应律师,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孩子刚刚睡了,你发我的分割计划书我也看了,也和姜律师研究过,你这样分割对我和孩子很有利,只是我很奇怪,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我是不相信那个渣男会良心发现的,所以背后是有什么缘故?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
  应知安同样很温和,像是一个好朋友在为陈女士解惑,“我作为关先生的代理律师,我是不需要为你解答的,或者我也可以用一些伪装的话来欺骗你,告诉你关先生幡然悔悟感觉自己做的的确很过分,所以会做出更大的让步。但这话没有任何意义,我一直秉持着真诚才能带来双赢。”
  陈女士愣了愣,“你说得对,真诚......可惜我们走到这一步,早没有这个东西了。所以,应律师,我那一点也不真诚的丈夫是为了什么?”
  “关先生伪造了离婚证,这并不是一件合法的事情。”
  应知安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却惊得宋曦丹从书中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是可以说的吗?宋曦丹愣住了。
  这是不可以说得吧!我们可以关先生的代理律师啊!
  宋曦丹像是在看一个超牛逼的人在做一件很弱智的事情,嘴唇张了张,想劝、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应知安就是那种能够一秒钟切换工作状态的人,并且自动屏蔽周围的人与事。
  她在安静地等待陈女士的回复。
  而电话那头,陈女士那边同样停顿了许久,“你告诉我这个,是因为你也是女人,所以你看不下去吗?你同情我?但应律师,我恐怕会让你难做,如果真是这样,你现在这个分割计划里面,房子写给我孩子,房贷继续由他承担,共同存款的30万对半分,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要送他去坐牢!我恨他!他毁了我的婚姻和人生!”
  “陈女士,我没有同情你,在我看来,你能勇敢地提出分手就是一个强者,强者是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的。至于分割计划,我建议你同意。”应知安不慌不忙地说道:“关先生可以不是你的丈夫,但他永远会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他身上有污点,对孩子的未来不好,你知道的现在政审都需要查直系亲属的情况,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毁了孩子未来的选择权。”
  应知安停顿了一下,说出了在她自己看来最有人情味第一句话,“陈女士,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难忘记。”
  陈女士是爱孩子的,所以她只短短思考了几秒钟,“行,我接受。”
  挂完电话,宋曦丹忍不住问道:“知安姐,你为什么要告诉她呢?本来不是应该更顺利,告诉她反而容易出波折嘛?”
  涉及专业相关,作为带宋曦丹的师父,应知安没有再去言简意赅,“首先,这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只对方忽略的一个事实,我相信我不说,法官也会问,到时候他们还是会知道,反而会生更多的波折,其次,我们在这个节点提出,是规避了风险,双方现在矛盾突出,突然要求调解,只会激起对方的怀疑,天下掉馅饼只会让对方抵抗情绪增加,调解反而不会顺利,说出来,合情合理,这才有利于我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家事纠纷尤其是离婚纠纷,每个当事人在争夺财产的时候可以是理性经济人,但如果你仅仅是把他们当做理性经济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利益之外还有情绪、情感、心气,这也是主导他们做出决定的重要因素。陈女士是个敞亮人,你拿真诚和她换,她也会报以同样的诚意。”
  宋曦丹佩服地点点头,眼眸中都是亮晶晶的,“知安姐,厉害!*受教了。”
  应知安却看着心中这起离婚案件的材料,心中惋惜这么一个敞亮人这么就嫁给了关先生这种人呢?好在也算是勇敢在泥潭中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她还是可以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也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只是和全职妈妈相比,重新步入职场可能会有一段比较辛苦的时间了。
  可起码陈女士已经迎来她新生活的第一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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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恋爱作弊器系统的出现,除了一开始让应知安有过些许慌乱,到了后面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都说是夏天大家心浮气躁,家庭间容易产生摩擦,原本想着能忍的也都通通忍不了,所以应知安的活就更多了。
  忙着赚钱,这个诡异系统的事情便被抛之脑后。
  唯一要顾及的便是来自宋曦丹头顶的分数,因此,除了朱芸那件事情交代给了宋曦丹,应知安还很是大方地给了好几个案源。
  而她,则是把自己的出差行程排满,去外地开庭。
  避开交流,是让年轻人冷却最好的办法,应知安自认为如此。
  所以当朱芸给她打电话时,她正在遥远的祖国之南给她的当事人递上纸巾。
  当事人还在抽泣,没有任何可以进行正常表达的痕迹。
  应知安拍了拍当事人的肩,“你先平复一下情绪,我们等会接着聊。”
  在离开前,应知安还将一整包纸巾放在了当事人的身旁,这才拐到清净的角落。
  “刚刚有点事,”应知安看着烈日照着椰林,一身来自梅雨季的潮湿都像是被烤干了。“怎么啦?”
  “他们家闹起来了,方颖和她老公抢孩子闹到派出所,之后也不知道相互说了什么,方颖老公做了33页的ppt,在网上曝光方家,说他们有遗传病但骗婚。”朱芸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而方颖就是她介绍给应知安的前大姑姐。
  “有人帮你干了你想干的事情。”对于这个事情应知安早就预料到了,亦或说这其中本就有她和宋曦丹的推波助澜。
  “是啊,要是玩剧本杀,我就是全场身份最高的人,很多朋友都让我别结婚,我按照你交代的,顺势也把我们没领结婚证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他们都还反过来劝我说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而且这起闹剧也没有人来关心我和他订婚的事情了。”
  “这不是很好嘛?你为什么听起来不是很开心?”
  隔着遥远的距离,朱芸幽幽叹了口气,“知安,你真了解我,我的确不开心,知道他们倒霉的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涌上来的是一种难受。”
  “为谁难受?”
  “为我自己,也为方颖的孩子,她还那么小,父母却撕扯地那么难看,波及范围又那么大,如果她真的要跟着方颖生活,我也害怕她受到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朱芸又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觉得,我也没有那么恨方家,而且因为我还伤害到那孩子,我也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朱芸是个很单纯的人,她从小就没受到什么挫折,网路上时常会刷到的原生家庭疼痛,她丝毫没有,她从小就生长在一个有爱的家庭中,长大之后最大的疼痛大概就是法考迟迟不过,可她作为本地独女,家中殷实根本没有赚钱养家的需求,所以,在没有遇见这个前未婚夫之前,她过得是极其轻松自在的生活。
  这样的人,没有坏心眼,可显然也没有什么高情商。
  她此时此刻说的话是发自内心,但在因为帮她而实际操盘的应知安面前,显得有点太绿茶了,应知安和她是多年同事,自然知道朱芸这份单纯,所以她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安抚道:“你也是学法的,《为权利而斗争》里面有句话,任何目睹恣意侵犯权利的行为,而感到义愤填膺、道德愤怒的人们,都会具有权利的理念感,这种愤怒感是对亵渎权利的具有道德性质的强有力反抗,是法感所产生的最美丽、最振奋人心的证言。”
  “可实际上,我并没有任何法益受到侵犯。”
  “权利是需要捍卫的,不仅仅是物质利益,你的道德存在和人格同样重要,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行为究其根本都是无意义的,甚至于我们当下所做的选择可能最终失大于得,可假设我们不为自己而战,这并不是积极地迎合和谐,只不过是麻木的倦怠道德,朱芸,道德权利也是权利行使的一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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