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数妖邪在她身周盘旋,像对着将死之人虎视眈眈的秃鹫,盼望着待对方断气后,将其拆骨入腹。
  主人,那是门主。黑蛋儿眼睛比她好用,尖着嗓子喊起来,云川止挡着日光抬头,后背顿感寒凉。
  玄色女子对面的正是白风禾,女人飞扬的发丝都透着邪气,眉峰高昂,红艳的嘴唇肆意弯着,哈哈大笑。
  师尊,我是你最爱的徒儿啊,你就让让我,给我一条命又能如何?她声音穿透铺天盖地的妖邪,清晰回荡在耳边,仿佛最凶残的邪祟,听得人头皮发麻。
  师尊,对面那玄衣女子是明存宗主?云川止看得眼花缭乱,她大步跨过尸山,正准备近前看看,耳朵便捕捉到了微弱的哭声。
  不对,主人,那也是门主!黑蛋儿先一步看清了哭泣之人,大声喊道。
  只见在腥臭的尸山血海中,一抹浓郁的烟紫色衣角散在风里,云川止忙蹀躞近前,方才看清眼前之人,只见女人正半跪着匍匐在地,十根玉指此刻深陷泥土,指尖的血浸湿了土地。
  白风禾!云川止立刻知晓发生了什么,她扬声喊她名字,飞身上前蹲下,这是影妖的幻境,你醒醒。
  但白风禾显然听不见她讲话,平日高傲阴毒的女人此时哭得险些断气,浓墨似的五官沾着泪水,像被打湿了的画卷。
  黑蛋儿也爬到白风禾头顶,用石头做的小手疯狂锤她脑袋,可依旧毫无用处。
  这怎么办,云川止如今是真的犯了难,一筹莫展之际,头顶的妖邪们忽然发出响彻天际的鸣叫,云川止倏地抬头。
  正好看见白风禾一剑刺入了谢存的胸口。
  与此同时,她身边的白风禾也看见了这个画面,脸高高抬着,眼神空洞,同一尊雕像般没了声息。
  有那么一瞬间,云川止都以为她就此断气了,待她想起来去捂她眼睛时,如同山崩般的罡风从白风禾身上轰然涌出。
  这罡风吹散了一切,四周的尸山血海,天上的万千妖邪,纷纷化作烟尘杳然无踪。
  云川止亦是被风迎面击中,身体如柔弱的飞虫般撞上了房顶,而后咕噜咕噜滚落在地,眼前一黑又一黑,半晌看不清东西。
  估摸着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她才能勉强爬起,心里一边骂天骂地骂她八辈祖宗地发泄,一边跌跌撞撞爬到白风禾身边。
  你堂堂不息山门主,一个影妖的幻境,我都没事,你怎么便成这般了?
  云川止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像是散了的,她拼命想把白风禾扯起来,然而对方如同浸了水的面团糊在地上,捏都捏不住。
  你中计了,你这个笨蛋!云川止脑子撞得昏昏沉沉的,双手薅着白风禾头发,将那头锦缎似的长发薅得如同杂草。
  若不是我如今没有力气,高低给你两掌。云川止算是放飞自我不管不顾了,嘴里想骂什么便骂什么,你再不醒我也得死在这儿!
  灯火悄悄亮起,空旷的大殿出现在脚下,夹杂着草木味道的夜风拂过鼻尖,云川止顿时泄力,往旁边咕咚坐下。
  喘着气擦掉脸上的汗:罢了,他们来了,我真得给你陪葬喽。
  来人仿佛自知得了手,胜券在握,故而丝毫没有掩饰气息,脚步声从远到近响彻大殿,待脚步声停下,云川止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浑身上下被一黑袍罩住,连脚尖都没有露出来,身形普普通通,不矮不高,不胖不瘦,判断不出身份。
  就连声音也是做了仙法的,时而粗哑,时而尖细,难听地笑了一段,便朝云川止伸出手。
  平日里嚣张的白门主,原来竟是个绣花枕头,连区区一只影妖都对付不了,蠢女人。那人笑道,而后掌心张开,云川止便腾空而起,脖子落入他掌心。
  只可惜如此忠仆竟跟了你,无妨,她先走一步,等会儿你们主仆二人便能在地下团圆。
  那人说着合拢五指,云川止咬牙闭眼,咽喉即将被捏碎的刹那,周身的威压忽然消失,待她震惊地睁眼时,人已经挂在白风禾身上了。
  两人方才的位置调换了个儿,一只温软有力的手臂正箍在她腰间,轻轻松松将她单手抱着。
  方才还悲痛欲绝的白风禾,此时正傲然立在灯火下,一张俊脸笑得狷狂邪魅:猜猜何人中计了?
  自以为是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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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白风禾:呵,本座说了本座戏功很好。
  第26章
  不等黑衣人开口,她身子便飞了出去,云川止冷不丁被长袖卷起放到角落,她踉跄后退几步,方才扶着墙站稳。
  不仅是黑衣人中计了,这次连她都中计了,云川止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于是伸手捂着方才摔痛了的腰,颤颤巍巍坐下。
  其实白日里她摸到白风禾伤口时便发现了不对劲,只是并未细想,加上后面发生的种种确实危险,白风禾又并未再暴露破绽,她就没再怀疑。
  当真是诡计多端,老谋深算,云川止长长叹息,不过到底是松了口气。
  她思绪不过在脑中转了几个来回,眼前的白风禾已然占了上风,她手中虽无法器助阵,然万物皆可用作法器,手中紫光凝成的光剑同拉长的衣袖一同织作张密不透风的网,把黑衣人牢牢困于其中。
  你这妖女,竟敢诓我!黑衣人如今气得不轻,面目虽被黑袍掩盖着,却仍能中看出他的怒不可遏。
  笑话,本座不过装病逗你一二,是你自己趁人之危,非要送上门来的,又怎么能怪得了本座?白风禾哈哈大笑,她似乎许久未这样开心过,笑声银铃似的撞击房梁,气得黑衣人连袍角都颤抖起来。
  黑衣人被白风禾的攻势围得难以招架,竟扬起黑袍,将无数枚漆黑的箭刃破风直直掷向后方看戏的云川止。
  云川止口中暗骂一声,奈何身上痛得要命,箭刃又快得只剩残影,根本躲不开,幸好黑蛋儿此时跃起替她挡了部分,可仍然无济于事。
  因为更多的箭刃仿佛蝗灾时的蝗虫般从黑衣人身上飞出,几乎无差别地刺向大殿各处,此人修为又极高,连厚厚的墙壁都挡他不住。
  你们二人打架,总盯着我做何?云川止躲在变大的黑蛋儿身后怒喊,不息山为何这么多小人,欺软怕硬!
  黑蛋儿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灵石做的身体上出现许多坑洼,云川止急得抱头大叫:白风禾,你看看他!
  她话音未落,薄纱似的一条衣袖便不知从哪儿飘来,半空化作一缕半透明的轻烟,盘旋着将她围在其中,剑刃碰到烟圈仿佛碰到了铁板,一个个折了角,哗啦啦落在地上。
  聒噪。本座还能让他伤了你不成?白风禾冷冷开口,而后鄙夷冲那人道,口口声声唤我妖女,自己的招数却越发下流。
  本座懒得再同你纠缠了,受死吧。
  说罢,白风禾猛然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劲风四溢,吹得大殿中的烛火不断摇曳,阴影交错间,整座仙殿仿佛地动般左右晃动。
  紫色的光从她身后喷涌而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九条夺目的狐尾,白风禾伸开双臂,那些狐尾便如剑般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大骇,他挥手结阵抵挡,奈何在白风禾的尾巴下瞬间破碎,绚丽的紫光朝他灵台剜去,黑衣人仰头嘶鸣一声,身上黑袍瞬间撕裂。
  无法掩盖的威压充斥了几丈高的仙殿,墙壁上精致的壁画以及浮雕顿时碎裂成石块,云川止抱着黑蛋儿紧紧皱眉。
  这便是渡劫期修为的力量吗?看来那黑衣人是被逼急了,为了保命不再害怕暴露身份。
  主人,此人好像很强,你说白门主能打得过吗?黑蛋儿在她怀里担忧道,打不过我们是不是也要死?
  云川止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什么东西刺入皮肉的声响,她眯着眼睛往飞卷的烟尘中看去,顿时惊诧。
  只见白风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人身后,右手正直直伸着,一柄光剑直直刺入那人体内,黑衣人亦是十分震惊,原地呆愣一瞬,方才旋身挣脱。
  他跪倒在地,方才的威压已然消散,那些半空中飞舞的碎石也尘归于土。
  他似乎不信白风禾竟能如此轻易地将自己撂倒,于是起身作势反击,却有另一股气息强势地涌入大殿,犹如高山雪原上掺杂着冰粒子的狂风,吹得众人刺骨得冷。
  一柄剔透的剑飞驰而来,剑柄狠狠击中黑衣人肩膀,黑衣人顿时飞将出去,仿佛一只可怜的巨大蝙蝠,咕噜噜滚落于地。
  与此同时,剑的主人亦飞入大殿,绣着高山雪莲的云肩将昏黄的灯火映照成冷光,凌凌驻足。
  你怎么来了?白风禾收了身后的光芒,白皙的手臂慢悠悠搭在一起,不悦道,耽误我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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