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影子似的死士从地面凭空立起,惊得坐在旁边的江城守双脚猛然抬起,若不是灵水眼疾手快扶住椅子,她便整个人翻过去了。
死士左手丢出个包袱,包袱未曾包裹严实,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滚落,是方才看见的那双跷鞋,还有些胭脂水粉之类。
众人还未看清跷鞋的样貌,死士右手又扔出个孩童,孩童身上被层层捆缚,狗一样四处乱咬。
刘大狗!江城守见状白了面色,俯身上前便要扶,被灵水一把拉了回来。
立于人群背后的云川止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名字,脸颊黑了黑,她不过随口编了个名字,怎还真有人叫这个。
娘,莫要轻举妄动。灵水蹙眉。
江城守看着孩童实在不忍,拱手道:门主,这孩子是街上的小乞丐,他儿时便被山中野兽叼走,在野兽堆里长大,故而生了豺狼般的性子,两年前被在下所救。
只是他兽性未消看管不住,前阵子砸破门窗跑了出去,但他从不伤人,所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城守放心,本座不会伤他。白风禾看了云川止一眼,云川止便从匣子里取出头鍪,扣在了刘大狗头上。
而后将先前问过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同样的回答自头鍪上方响起,孩童稚嫩的嗓音落下时,偌大的戏院一片寂静。
白风禾随后打破沉默:本座昨日歇在江城守的府中,这孩童偷偷潜入府邸,用迷香迷晕府中众人,而后把死者的传家腰牌放在本座屋里,试图嫁祸本座。
而据他所言,是一名身高八尺的白衣女子指使他所为,这就证明了凶手另有其人。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一直立在屠云将军身边的阿桃开口:那刘大狗所戴何物?
此物名为一言盔,凡是戴上便可回答任何问题,即便是哑巴也有效。云川止插话道,她捏着头鍪笑眯眯走向阿桃,怎么,你要试试真假?
阿桃连忙摇头。
将军若不信,将军也试试。云川止又走向屠云将军,对方面色难看至极,似是想发火,又只能压着怒火道:不必了。
真能回答所有问题的话,哪个敢戴?屠云将军憋闷了半晌,又道:可城中哪里有身高八尺的女子?
这个问题,此物可以解答。云川止代替白风禾开口。
她指着地上的跷鞋:此物是伶人唱戏所戴,为了模仿荒蛮之地被迫缠足的可怜女子,若是一高个子男子穿上此物,再施以罗裙,在这小孩儿眼中不就是八尺女子吗?
至于女子声音,我想住在游机城的诸位都知晓,城中有一名角画眉仙,不仅擅长口技,还能模仿出数十种不同人的声调。
话音未落,戏台上潺潺的乐声便微不可查地停顿一瞬,而后继续如流水般绵绵不绝。
白霄尘眸中惊讶,她看了白风禾一眼,而后吩咐:带画眉仙来。
于是乐声停滞,过了会儿,一名高挑的男子从戏台上走下,他生得剑眉星目,面白无须,声音亦温和悦耳,垂首作揖:见过各位仙长。
正是方才在后院赶走屠云将军的那位。
是个凡人?屠云将军愣神望过去,回首道,白门主,他一个凡人怎么能杀得了那么多人,又为何会嫁祸于你?
你没有发现,死的人也皆是凡人么。云川止截住了他的话。
屠云将军想计较她的无礼,但白风禾对云川止招了招手,把少女唤回了自己身旁。
而后开口:你想知晓,本座是如何发现你的么?裴少卿。
这名字念出来,方才还颇为镇静的男子登时颤了颤,许久才抬首莞尔,一言不发。
你还是太低估本座了,以为这样简单的把戏便能陷害我。白风禾又倚回了圈椅中,眯着眸子看他,你可知本座杀过的人是有本名册的。
上面姓名,原因,家中几口人家人姓甚名谁等等,一清二楚。白风禾说着将一本烫金的册子扔在他面前。
册子被风翻开,停留的那页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字。
裴寻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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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们门主主打一个:不讲武德
第37章
在场众人闻言皆抖了三抖,看向白风禾的眼神中又惊又惧,还掺杂几分佩服,见过杀人如麻的,却还未见过将杀过的人详细记录下来的,当真恐怖如斯。
男子垂目盯着那名册,长袖遮掩的掌心抠出血印,额发垂着,看不清神色。
白风禾也懒得看他神色,顾自道:上面记载,裴寻千生于玉莲山打瓦村,家中四口人。乾元历三百五十二年,玉莲山突发山火,其父母皆死于大火中,只有裴寻千与其兄长裴少卿逃出升天,一路乞讨颠沛至游机城。
乾元历三百五十四年,裴寻千得了机缘进入不息山,成为本座门中一端茶的仙仆,若她老实本分做她的仙仆,本座不会为难她,然而裴寻千不知动了什么歪心思,竟趁本座体虚时将合欢散下入本座茶盏中,这才葬送了性命。
你胡说!一直沉默的男子听到此处终于忍耐不住,苍白的额头青筋涨起,千千从小便乖巧懂事,怎么可能行那等龌龊之事。
你人渣行径无人不知,断是你妄图欺辱我妹子不成,亦或是我妹子于小事上冒犯了你,你这才对她下了毒手!
男子恨得眼泪横流,他摇晃着走向白风禾,被灵水扬鞭拦住:杀人凶手,还敢冒犯门主!
场上事态更迭太快,方才振振有词的穹皇城几人也是惊了又惊,千般话语不知从何讲起,更别提一旁的江城守等凡人,更是只剩瞠目结舌的份儿。
倒是院外百姓跟听说书似的入迷,竟群情激昂地讨论起来,有的讲:我是听说这位白门主风评很差来着,说是贪图美色,还绑了不少良家男女入她仙府,不知怎么玩弄折磨呢。
有的道:若画眉仙所言是真的,那他那妹子是当真可怜。
还有的开口:可就算如此,那些被杀的百姓又何其无辜,他若要寻仇大可直接冲上不息山,杀害那些无辜的凡人算什么本事
郑兄所言极是,李员外家的小公子尚不足月都惨遭毒手,此人叫什么画眉仙,叫画眉鬼还差不多。
眼看着众人面色各异心思各异,一旁的云川止决定义不容辞地出个头,于是默默将手举起:那日我同为当班的仙仆,亲眼瞧见了裴寻千下药给门主。
她的话语打破沉默,于是数道目光凝聚过来,过了会儿,白霄尘缓言道:白风禾喝了么?
喝了。云川止回答。
于是那些目光便更灼热了些,白霄尘一向漠然的五官头一回摆出个生动的表情,将云川止从头看到尾。
宗主您别看我,又不是我给她解的。云川止将手一摊,口无遮拦。
崔二狗。白风禾似是咬着牙轻笑。
而后将手边的果盘推到她面前,指甲重重将盘子敲了敲:赶紧吃吧,堵住你的嘴。
裴少卿看着她们动作,怒火烧红了眼眶,奈何身前有灵水拦着,半点靠不近白风禾,最后嘶声骂道:你这作恶多端的恶人,同属下沆瀣一气,你们
本座从未说过本座良善,但本座再恶毒也不过下手狠辣了些,杀的都是有意冒犯之辈,而你呢,那些百姓可有冒犯过你,你却连真相都没搞清,便利用他们的性命来嫁祸本座,你又好到哪里去。
以恨蔽目,一意孤行。你其实知晓裴寻千之死未必是本座的错,所谓寻仇,不过是你寻求解脱的借口罢了。
白风禾双目平静无波,轻声淡言,绢丝的衣衫萦绕日光,云川止剥着葡萄抬眼看她,不慎看入了神。
白风禾无疑是妖冶妩媚的,但那双轮廓清隽的柳叶眼却冲淡了这种妖冶,若只盯着她眼看,甚至能探查出悲天悯人之感。
手里的葡萄啪叽一声掉在腿上,云川止方才从愣神中惊醒,手忙脚乱捡那些被她不慎捏碎了的葡萄肉。
裴少卿哪里听得进去,他攥紧双拳,喘息着等着白风禾,似要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而一旁沉默许久的屠云将军又开口:我还有一事不明。
裴少卿一个凡人,即便再有本事,又如何做得到短短一月内杀掉如此多人,且那些尸首五脏尽碎,鲜血尽失,更是不可能之事。
屠云将军久居高堂之上,怕是不知晓凡人也有功法。武功,毒功,气功,只需修好一样,便能行仙修能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