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过了会儿,她又说:云川止,若师尊真的是我所伤,你可会怨恨我?
  你骨子里尊师重道,就算是也并非你本意。云川止声音温柔,睫毛低垂,我这人生来淡漠,乾元界的事与我无关。
  不管真相如何,你都不用担心我有其他的想法,我只会在意你。
  第107章
  白风禾闭上眼睛,沾血的掌心轻轻抚过云川止的手臂,声音满是疲惫:我累了。
  过于疲累的时候,人摸起来也软得像水,云川止将手搭在她肩上,只觉得女人几乎柔若无骨,惹人生怜。
  我带你去休息。云川止说,随后将人打横抱起,白风禾身体沉沉坠在她臂弯中,愣了愣神,将脸埋进女子发丝,嗅闻清爽的皂角味。
  她身上的味道似乎被任何安神香都管用,过度思考带来的头痛欲裂缓缓退散,白风禾慢慢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云川止的脖子,心一寸寸被安稳填满。
  感受到她的拥抱,云川止微微僵直背脊,放缓了脚步。
  幸好我当初没有杀你。白风禾忽然说。
  云川止,若没有你,我不知自己如今会是个什么模样。白风禾低声道,她说话时的呼吸喷洒在云川止耳廓,弄得云川止浑身发痒。
  她话语中不以本座自称,听起来也少了几分高高在上,彻底成为情人间的呢喃。
  你会不会永远这般陪着我?
  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永远陪着你。云川止将她往上抬了抬,郑重道。
  若你食言该如何?白风禾用鼻尖蹭她耳廓,低低开口。
  你觉得该当如何?
  杀了你。
  白风禾语气认真,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女子的反应,似乎执着地想从她眼神中读到退缩和惊恐。
  不过看了半晌,云川止只是笑着,甚至笑容越发开怀。
  白风禾蹙眉:笑什么,你想死不成?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甚是可爱。云川止由衷道,她扭头看向白风禾,飞快在她朱唇上印下一吻。
  可爱?这辈子还没人用这个词描述过她,白风禾心口生出股子无名火,怎么也想不通方才的死亡威胁到底可爱在哪里。
  不过恼火着恼火着,方才的痛苦便忘却大半,待她再抬头时,云川止已经带着她,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她们二人的卧房。
  角落燃着檀香,平心静气,云川止替她盖好被子,又掏出一张安神符,搁在她枕下。
  白风禾眼神随她而动,直到一切打理完全,她才开口:云川止,你是不是从未因什么事失控过?
  云川止愣怔一瞬,而后微笑:为何这样问。
  好奇而已。白风禾半睁着困倦的眼睛,声音因疲累而变得模糊不清,自打你我相遇那刻起,我便不曾见过你脆弱的模样。
  无论是不息山上默默无闻的小仙仆,还是无间城中战无不克的云川止,她都不曾见她有过真正无措的时刻。
  哪怕是骨子里倨傲的白风禾,面对她有时都会生出淡淡的不安。
  有过。云川止握着白风禾的手,陷入回忆,你在浮玉山受了重伤,危在旦夕的时候,那应当是我第一次惊慌失措。
  当真?白风禾忽然勾唇。
  当真。云川止颔首,她掀开衣摆靠坐在榻上,陪着白风禾入眠,女人当真是耗尽体力,很快沉沉睡去。
  待她呼吸变得平稳清浅,云川止这才无声挪下地,静静端详白风禾的睡颜,看得心里悸动了,便低头在她唇边小心啄吻。
  女人皱眉躲开,她就又追过去,直到脑门儿吃了一个弹指,她才意犹未尽地放过那双红艳艳的嘴唇。
  熄了灯,悄声走出石室,望着甬道忽明忽暗的光影,沉默地伫立许久。
  脑海中闪过方才发生的一切,云川止顺着墙根慢慢蹲坐下来,捡起一根垂落的衣带,无意识地在指尖缠绕。
  归人姐姐就是明存宗主,确实,她们之间有太多相像之处,从前不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如今知晓真相后,那些巧合才一一融合,恍然大悟。
  从明存宗主去世前一系列的作为来看,她来到无间城应是谋划已久,那么她救了自己,倾尽毕生所学教自己修仙与炼器,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
  从前乾元界的事她确实不甚在意,毕竟她并非乾元界的人,不会对其产生太多的情感,可知晓归人姐姐就是明存宗主后,她忽觉自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着,无声无息地被拉入局中。
  又或许她早就身在故事里,只是未曾发觉。
  否则她为何会被一个仙仆献舍到不息山,又为何有人会给白风禾托梦,要她留自己一命,为何她死后还能魂归故里,为何会有人替她收好尸身,等她回来。
  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谋划,那么一切便都能说得通,云川止想着想着背脊发凉,她忽然抱紧双臂,眼神凝重。
  拉她入局的人是谁,是她的归人姐姐,还是不息山上的明存宗主?
  又或者说,她从始至终都是一枚旁人谋划中的棋子,目的便是为了要她去往乾元界,帮助不息山?
  夜色越来越深,天地之间被死气沉沉的夜填满,浓稠到听不见一声鸟鸣。
  云川止坐在原地不知多久,耳畔忽然传来脚步声,声音停在她面前,月华般的白娟扬起落下,遮盖了脚上的云头皂靴。
  白霄尘的声音传来:云姑娘,怎么独自坐在这里?
  云川止被她声音唤醒思绪,仰头轻笑:此处凉快。
  深秋之际,你倒是与众不同。白霄尘朝她伸出手,起来罢,本座也无心休息,不如同我聊聊。
  云川止没有拒绝,拉着她手起身。
  风禾睡了?白霄尘负手行走在甬道内,脚步声规律而清浅。
  睡了。云川止点头。
  师尊同她的感情最是好,在她眼中,师尊不仅是她的师尊,亦是她的母亲。白霄尘笑笑,所以她才会大受打击。
  宗主呢,你认为明存宗主是怎样的人?云川止开口。
  白霄尘眼波闪烁,而后淡淡道:她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师尊,我也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任何逾矩。
  你与她相处的时间比风禾还要久,你如何认为?白霄尘将问题抛给云川止。
  云川止背着手,拼命回忆:温和,幽默,孩子心很重,有时不甚靠谱。
  她说着说着抿唇而开:脑中的想法古灵精怪,同她待在一起从不觉得寂寞。
  师尊在你面前竟是这样的人吗?白霄尘有些不解,同我眼中的大不相同。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迷茫,我自以为十分了解的归人姐姐,对我露出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云川止生出惆怅,甚至我不知她到底将我看作什么,是朋友,是晚辈,还是一颗棋子。
  棋子?白霄尘微微扬眉。
  当初见到白霄尘时只粗作解释,未曾完全将事由告诉她,如今想着白霄尘总归不是坏人,云川止也未曾隐瞒什么,将自己方才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来到不息山竟是被献舍。白霄尘头一回听闻她讲述,饶是她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大为惊讶,这么久了,风禾竟也从未向我提过。
  幸好没提,否则以宗主做事万无一失的性子,岂不是要将我关起来,以防我生乱。云川止说。
  理应如此。白霄尘颔首。
  此时二人已将地宫兜完一圈,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再走一圈。
  白霄尘将云川止所言消化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说的那位替你收尸之人,可有什么特点?
  早已化成白骨了,只能看出比较低矮,是位年迈女子。云川止回忆。
  白霄尘沉眸思索,而后道:师尊身边一直有位年迈仙仆跟随左右,她本是奴籍之身,数百年前被师尊收作仙仆,开了灵根,修为在金丹期上下,因为样貌丑陋,外人皆唤她为丑奴。
  师尊去世后,她也无故消失,我本以为她是伤心过度离开了不息山,便也不曾派人追寻,你在石室中发现的尸体,该不会便是丑奴?
  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切便确实是明存宗主的安排,她自知时日无多,故而命丑奴守住云川止的尸身,设下阵法,确保崔二狗的身体支撑不住时,云川止还能回来。
  应该便是了。云川止咬紧唇瓣,心里五味杂陈。
  既然如此,那师尊不顾性命强行进入无间城,恐怕为的便是你。白霄尘同样有些恍惚,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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