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理智像根绷紧的弦,发出危险的嗡鸣。
  她们是女生,是即将高考的学生,是应该埋头刷题的战友,不是可以在天台上做这种事的关系。
  可当宁晚枫的指尖轻轻收紧,带着点恳求的力道时,那根弦突然断了。
  风卷着槐花瓣落在两人的发间,像撒下的碎钻。曲桴生的手终于抬起,不是推开,而是迟疑地、笨拙地,落在了宁晚枫的后颈。
  她的指尖能感觉到宁晚枫微微竖起的绒毛,像受惊的小动物,带着点温热的颤抖。
  这个动作像个无声的许可。宁晚枫的吻突然加深了些,带着点压抑已久的急切,唇瓣厮磨的力道大了些,甚至不小心咬到了曲桴生的下唇。曲桴生闷哼一声,却没有躲开,只是后颈的肌肉绷得更紧了,像根被拉满的弓。
  天台上的寂静被放大了无数倍,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能听到风卷过栏杆的呜咽,能听到远处草丛里夜虫的鸣唱。曲桴生的眼前有点模糊,只能感觉到唇上的温热触感,感觉到宁晚枫发间的花香,感觉到自己失控的呼吸——原来心动是这种感觉,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却又异常清晰。
  她的指尖陷进宁晚枫的后颈发里,能摸到那枚熟悉的粉色发卡,是上周自己在图书馆捡到的那支。当时还在心里想“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却觉得,或许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悄悄偏离了轨道。
  宁晚枫的吻渐渐慢了下来,带着点依依不舍的厮磨,像怕惊扰了这场梦。她的唇瓣轻轻蹭过曲桴生的唇角,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带着点微颤的温度。当她终于微微后退时,两人的鼻尖还贴在一起,呼吸交缠,带着同样的急促和滚烫。
  曲桴生的睫毛上沾着水汽,不知道是夜露还是别的什么,在月光下闪着光。她看着宁晚枫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微微肿胀的唇瓣,看着她眼底清晰映出的自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有无数话想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宁晚枫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指尖的颤抖已经轻了些,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的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喘着气,目光像缠人的藤蔓,牢牢地锁在曲桴生脸上。
  风又起了,卷着槐花香扑在两人脸上,带着点微甜的余温。远处的打更声慢悠悠地飘过来,“咚”的一声,敲在寂静的天台上,也敲在两个剧烈跳动的心上。曲桴生看着宁晚枫唇上的水光,突然意识到——这个吻,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注定要荡开无法收回的涟漪。
  她没有推开,没有斥责,甚至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宁晚枫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任由那花香和薄荷味在鼻尖缠绕,任由心底翻涌的情绪淹没所有的理智。
  天台上的夜还很长,月光还很亮,而这个吻,才刚刚开始在寂静里发酵,像杯被藏起来的酒,等待着被时光酿成更醇厚的味道。
  第31章 爱你
  夜露在栏杆上凝成细小的珠,被风一吹,便顺着锈迹蜿蜒而下,像谁没忍住的泪,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洇出浅痕。宁晚枫的鞋尖反复蹭着地面的裂痕,那里嵌着片干枯的花瓣,是上周打扫时没清干净的,边缘卷成了褐色的螺旋,像段被遗忘的心事。她数着那裂痕的分叉,一根,两根,三根,直到听见曲桴生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轻得像落雪。
  “下去吧。”
  没有波澜,甚至带着点如常的冷静,像在说“这道题该用动量定理”,像在说“今天的风有点大”。宁晚枫的指尖猛地收紧,攥在掌心的橘子糖纸被捻得发皱,塑料边缘硌进肉里,疼得她睫毛颤了颤,眼眶却干涩得很。她以为会听到更重的话,比如“我们完了”,或者“你真让我恶心”,可这句平淡的“下去吧”,却比任何斥责都让人心慌——像被宣判了缓刑,却不知道刑期有多久,只能悬着颗心,在等待里慢慢煎熬。
  她没敢回头,怕看见曲桴生漠然的脸,怕看见她眼底的厌恶,更怕看见那片平静下藏着的疏离。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堆在角落的旧课桌椅,铁腿与水泥地碰撞,发出“咔啦”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天台上格外清晰,像根针,刺破了刚才那个吻留下的余温。楼梯口的铁门像头沉默的兽,在月光下张着漆黑的嘴,铁锈斑驳的表面映着两人模糊的影子,像幅被揉皱的画。
  脚步落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一级,两级,三级……后腰的钝痛还在隐隐作祟,是刚才撞在课桌上的地方,此刻却比不上心里的空落。宁晚枫咬着唇,逼自己别再想那个吻,别再想曲桴生泛着红的唇,别再想她睫毛上沾着的水汽,可那些画面却像扎了根,在脑子里反复盘旋,每帧都带着薄荷糖的清苦和橘子糖的甜。
  楼梯间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只有应急灯亮着幽绿的光,把台阶照得像浸在水里。宁晚枫扶着冰冷的扶手,铁锈蹭在掌心,带来微刺的疼。她数着台阶,从天台到一楼正好五十三级,像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级级往下走,像在剥离什么珍贵的东西。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铁门冰冷的把手时,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响动。
  不是风声穿过栏杆的呜咽,不是夜虫藏在草丛里的鸣唱,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轻得像蝴蝶扇动翅膀,却精准地撞进宁晚枫的耳朵里。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有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力道轻得像片花瓣落在上面,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渗过来,烫得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宁晚枫没敢转身。
  她能感觉到那力道没有松开,带着点微颤的固执,像只怯生生的小兽,用爪子轻轻扒拉着她,既想靠近,又怕被推开。月光从天台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她的影子微微前倾,肩膀还绷着,而曲桴生的影子,正低着头,指尖清晰地落在她的衣角上,像个笨拙的印章。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细线,每一秒都变得很长。远处的打更人敲过了子时,“咚”的一声,漫过寂静的校园,漫过紧闭的宿舍楼,也漫过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宁晚枫的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动,就惊散了这脆弱的触碰,惊散了这比羽毛还轻的转机。
  她想起那年冬天,曲桴生把围巾借给她时,指尖也是这样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带着点犹豫,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当时雪落在围巾上,很快就化了,留下浅浅的水印,像此刻衣角上那道被攥出来的褶皱。
  那力道终于松了。
  不是突然抽回,不是带着嫌恶的甩开,而是像叹息似的,慢慢从衣角滑落,指尖离开布料的瞬间,宁晚枫甚至能感觉到那点残留的温度,像被阳光晒过的绒毛。她的后背空了一下,像被抽走了什么支撑,膝盖一软,差点晃倒,慌忙扶住冰冷的铁门,掌心的铁锈混着汗,变成了褐色的泥。
  “走吧。”
  身后传来曲桴生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点被夜风吹散的沙哑,像砂纸轻轻磨过木头,却让宁晚枫的心脏猛地一跳,撞得肋骨发疼。
  她慢慢转过身时,正看见曲桴生往楼梯下走。她的背影还是挺直的,像株倔强的竹,步伐却比平时慢了些,校服的后领沾着片花瓣,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个无声的标记,提醒着宁晚枫刚才那个吻,不是幻觉。
  宁晚枫快步跟上去,两人之间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楼梯间的灰尘被踩得扬起,在月光里浮沉,像被冻住的雪。经过二楼转角时,曲桴生的脚步顿了顿,鞋尖在台阶边缘停了半秒,似乎在等她跟上。宁晚枫加快两步,并肩走在她身边时,闻到了她发间的花香,是那款她在超市货架前犹豫了很久的洗发水,当时还偷偷想过“曲桴生会不会喜欢这个味道”,此刻混着自己身上的橘子糖味,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缠成了团,甜得发腻。
  曲桴生的手偶尔会碰到扶手,指尖划过铁锈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宁晚枫的心尖上。她偷偷瞥向她的手腕,那里还留着刚才攥栏杆时蹭到的铁锈,褐色的痕迹沾在白皙的皮肤上,像道隐秘的印记。宁晚枫突然想起上周做实验时,曲桴生的手被试管烫到,也是这样红了一小块,当时自己没敢碰,只是把烫伤膏塞给她,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走出学校时,曲桴生突然往右转了。
  那不是回她家的方向。
  宁晚枫愣了愣,看着她的背影走向通往自己家的那条路,步子不快,却很笃定,像早就想好了似的。走廊的灯是声控的,被两人的脚步声惊醒,昏黄的光在头顶亮起,照亮了曲桴生耳后那点泛红的皮肤——是刚才被夜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宁晚枫不敢细想,只觉得那点红像颗樱桃,甜得让人心慌。
  路两侧的墙面上,贴满了各种开锁小广告,边角卷得厉害,像被风吹过的书页。宁晚枫想起高三(一)班的集体照上,照片里的曲桴生站在第一排,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嘴角抿得很紧,眼神却很亮,像盛着星光。而自己站在她斜后方,正偷偷看着她的侧脸,嘴角藏着没敢笑出来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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