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项目报告最终定稿的那个通宵,实验室的灯亮得格外执拗。宁晚枫逐字逐句地打磨文字,把“结构稳定性良好”改成“历经百年风雨,仍稳稳站成岁月的坐标”;曲桴生反复校验模型,在风化速率公式里加入了“季节性民俗活动影响”的修正参数。
晨光爬上窗台时,宁晚枫打着哈欠揉眼睛:“快看看署名,别写错了。”
曲桴生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光标在文档末尾闪烁。她深吸一口气,敲下“宁晚枫”三个字,没有换行,没有空格,紧接着敲出自己的名字“曲桴生”。
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像两棵在风里相依的树,枝桠缠绕,根须相握。
“你看你,”宁晚枫凑过来,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名字,“恨不得把字都粘在一块儿。”
曲桴生的目光掠过那行字,落在宁晚枫带着红血丝的眼睛上。窗外的朝阳正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漫进实验室,给两人的侧脸都镀上了层暖边。“本来就该在一起。”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敲在键盘上的回车键。
宁晚枫的耳尖腾地红了,她抓起桌上的文献挡在脸前,声音闷闷地从纸页后传出来:“算……算你有眼光。”
打印机“吱呀”作响时,曲桴生看着报告上并排的名字,忽然想起那些一起熬过的夜——宁晚枫给她泡的茶总带着点苦味,她帮宁晚枫整理的史料索引总标着彩色便签;想起争执时拍在桌上的对比表,和解后画在笔记本上的天平;想起讲台上她递来的粉笔,下台时她攥紧的手掌。
这些细碎的瞬间,早把“合作”两个字酿成了更浓稠的东西。
“走了,请你吃庆功早餐。”宁晚枫把打印好的报告塞进文件夹,帆布包上的银杏叶挂件又开始晃悠。
曲桴生跟上她的脚步,走廊里的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处分不清谁是谁。所谓最佳拍档,从来不止于算法与文字的互补,不止于模型与史料的契合,更在于那些藏在严谨数据里的温柔,那些裹在温润文字里的坚定,在于两个名字挨在一起时,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与牵绊。
此刻,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落在她们相携的手上,暖得能孵出春天。
第56章 毕业
六月的风裹着花的甜香,漫过清华园的每一条小径。大礼堂前的汉白玉台阶被阳光晒得发烫,曲桴生站在第三级台阶上,学士服的垂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她手里攥着的学位帽边缘,还沾着点早上整理时蹭到的金粉,是宁晚枫非要往她帽穗上撒的,说“毕业要有点仪式感”。
“这边这边!”宁晚枫的声音从人群里钻出来,像颗清脆的玻璃珠。她举着台薄荷绿的拍立得,挤过抛帽欢呼的人群,学士服的袖子上别着朵新鲜的白玫瑰,不知是从哪个花坛摘的。“快下来点,逆光了!”
曲桴生顺着台阶往下走,裙摆扫过台阶边缘的青苔,带起一阵潮湿的草木气。草坪上早已热闹成一片,穿红色硕士服的学长搂着穿黑色博士服的导师合影,几个女生举着“毕业快乐”的气球转圈,相机快门声像密集的雨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站这儿。”宁晚枫把她按在一丛盛放的绣球花前,紫色的花瓣蹭到曲桴生的肩膀。她后退两步,举起拍立得,取景框里的曲桴生正微微蹙眉,大概是阳光晃了眼。“笑一笑嘛,”宁晚枫晃了晃相机,“你看这花多好看,别浪费了好景致。”
曲桴生试着牵动嘴角,却总觉得不自然。她向来不擅长面对镜头,初中拍毕业照时就被班主任调侃“别太严肃”。宁晚枫忽然放下相机,几步跑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往两边拉:“这样不就笑了?”
指尖带着点温热的潮气,是刚才摘玫瑰时沾的露水。曲桴生的脸被捏得发疼,却没躲开,看着宁晚枫眼里的狡黠,心里那点拘谨忽然就散了。“咔嚓”一声,拍立得吐出照片,宁晚枫立刻捂在手心晃了晃,等影像慢慢浮现,举到她眼前:“你看,多可爱。”
照片里的曲桴生眉头还皱着,嘴角却被扯出个古怪的弧度,像只被逗弄的小猫。旁边的宁晚枫半个身子探进镜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学士帽歪在头顶,白玫瑰别反了方向。曲桴生的指尖拂过照片边缘,想起四年前开学典礼,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宁晚枫坐在她前方,趁校长讲话时转头冲她做鬼脸,阳光落在她发梢,和此刻一模一样。
“系里合影要开始了!”班长举着扩音喇叭喊,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两人跟着人流往草坪中央走,宁晚枫一路都在数地上的光斑:“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棉花糖?还有那个,像不像我们在海边捡的贝壳?”
曲桴生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天空蓝得像块被洗过的玻璃,大朵的白云慢悠悠地飘着。这四年的时光就像这些云,看似散漫,却在不经意间,已经铺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集体照的队伍排得像条蜿蜒的长龙。宁晚枫仗着身子瘦,拉着曲桴生往中间钻,好不容易在第三排挤到两个空位。前面的同学转过身打招呼,曲桴生认出是历史系的学姐,去年和她们一起做过文化保护项目。“你们俩还是形影不离啊。”学姐笑着打趣,“记得中期汇报时,你们一个讲数据一个讲史料,默契得像说相声。”
宁晚枫正忙着把曲桴生歪掉的领结系好,闻言抬头笑:“那是,我们可是最佳拍档。”她偷偷抬肘撞了撞曲桴生的胳膊,眼里的得意藏不住,“等下拍照,我们比个手势呗?”
曲桴生刚想说“太傻了”,就看见宁晚枫在身侧悄悄比了个爱心,指尖并拢,弧度圆润,像颗饱满的樱桃。阳光落在她手背上,能看见细细的血管,像春天刚抽芽的柳枝。曲桴生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躲开,却被她用眼神按住了——那眼神里有恳求,有期待,还有点耍赖的狡黠。
“准备好了吗?”摄影师举着相机喊。
“三、二、一!”
快门落下的瞬间,曲桴生感觉到身边的宁晚枫肩膀微微发颤,大概是在憋笑。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飘扬的校旗上,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弯。身后传来低年级同学的欢呼,抛起的学位帽在空中划出无数道弧线,像一群白色的飞鸟。
集体照拍完,人群立刻散开,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拍照。宁晚枫拉着曲桴生往图书馆跑,拍立得在手里晃悠,白玫瑰的花瓣被风吹落了两片。“去我们的秘密基地补张照!”
图书馆前的台阶被岁月磨得光滑,第四级台阶上还有个浅浅的凹痕。曲桴生站在台阶上,看着宁晚枫跑前跑后地找角度,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脑海里浮现了她们的大学生活,她抱着本史书啃得入迷;后来一起复习,她总把笔记往自己这边推;再后来,她在这里递过感冒药,送过热粥,说过无数句“我陪你”。
“站好了!”宁晚枫举着相机退后几步,“就现在,笑一个。”
曲桴生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表情还是有点严肃。宁晚枫忽然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塞进她嘴里:“含着糖,笑起来甜。”
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曲桴生刚想说话,就听见“咔嚓”一声。照片里的她眉头舒展,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这张好看!”宁晚枫晃着照片跑过来,鼻尖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比刚才那张像‘毕业快乐’。”她把照片塞进曲桴生手里,自己往台阶上跑,“现在换我站上面,你拍我。”
曲桴生举起拍立得,看着取景框里的宁晚枫。她张开双臂站在台阶顶端,学士服被风吹得像只展翅的鸟,白玫瑰别在胸前,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咔嚓”一声,光影定格,照片里的她仿佛要从纸页里跳出来,带着整个夏天的热烈。
往回走时,宁晚枫把所有照片都摊在手心,一张张数着:“这张给我妈寄去,让她看看她女儿毕业多精神;这张塞给辅导员,感谢她当年没把我们在实验室煮火锅的事上报;还有这张……”她拿起那张集体照,手指点着她们俩的位置,虽然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小半,却能清晰看见宁晚枫比爱心的手,“这张要放大,挂在我们未来的家里。”
曲桴生的脚步顿了顿。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未来的家”这几个字,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她想起海边日出时,宁晚枫单膝跪地递来的纸戒指;想起跨学科报告上,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想起无数个互相陪伴的日夜,这些细碎的瞬间,早已在心里搭起了一座房子,有窗,有门,有她和宁晚枫的笑声。
“好啊。”曲桴生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敲在台阶上的脚步声,“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一进门就能看见。”
宁晚枫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曲桴生,学士服的袖子缠在一起,白玫瑰的花瓣落在两人肩上。“太好了!”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还要买个金色的相框,配我们的学士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