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种情况是哪种情况?因为和你的合照而被好奇的情况,还是被你牵着手腕走过半条街的情况?
“校外应援团是做什么的?和啦啦队一样吗?”海雾问道。
“不太一样。他们没有啦啦队那种规范的结构,很多时候只是出自于兴趣,所谓的校外应援团也只是给他们的一个统称,实际上里面的学生来自许多不同的学校,互相之间并不认识。”
“这种情况存在多久了?”
“在我加入网球部之前就存在了。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的校外应援团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继承制,从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之后就一直存在,直到今天。”
幸村耐心地接着介绍道: “我和真田最初也想过要不要出面解决这个问题,于是问过莲二意见。莲二认真调查后告诉我们,这个所谓的校外应援团最初成立,是为了给立海大附中网球部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筹集资金而产生的。当时为了感谢这些人,网球部在杂志采访中称呼他们为校外应援团。”
海雾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最初应该是一个亲友团。”
“你可以这么理解。后来随着网球部实力壮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网球部,这个校外应援团和网球部之间的联系反而越来越远。其中的很多人可能只是出于好奇关注网球部,他们在关注网球部的同时也关注着其他团体,为了方便,大家还是将他们统一称作校外应援团。”
“应援团的出现会让你觉得有压力吗?”海雾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觉得有压力吗?”幸村反问道。
“不会。”
“我也不会。”
“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海雾指出,“我既不是部长,也不是什么声望很高的选手,我可以不理会别人的期望。”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幸村垂眼看去,“寺山选手,当你赢得优胜,听见大家的喝彩声时,你会怎么想?”
“这是我应得的。”
“那如果当你比赛失误,遭受质疑,你会怎么做?”
“什么意思?”
“你会放弃比赛吗?”
“不会。”
“那你会向你的观众们道歉吗?”
“不会。”海雾回答得依旧很干脆。
“为什么?”幸村问道。
“因为他们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海雾不作犹豫地说道,接着她微微一怔,明白了幸村的意思,她感受复杂地看了幸村一眼,“比起真田,你才更像是一个强硬派。”
“我一直都是。”幸村并不掩饰。
“也是,当时你在医院——”话音戛然而止,海雾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适合谈及的话题。
幸村也是沉默了一瞬,一直以来他也同样尽力避免谈及两人不欢而散的那段日子,可海雾对话题的回避太过明显,反倒将这个问题推到了更显眼的地方,如果自己此时回避,则更像是证明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不希望自己和海雾之间一直存在着一个不可触碰的敏感区。
“当时是我冲动,做事欠缺考虑,”幸村的指腹微微摩挲着海雾手腕上血管凸起的地方,像是在感受着她的心跳,“现在明白了,至少……追人的时候不能太强硬。”
海雾觉得自己的血管被炸得噼里啪啦的作响。
“你现在也很强硬。”海雾觉得自己说话时连舌头都开始发麻。
“没有。”幸村丝毫不退让,言行不一,还振振有词,“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或许我会做得很好。”
第40章 34
“整洁,方便打理。”在理发师推荐了许多时下女高中生们最喜欢的发型之后,海雾仍旧是最初的要求。烫发要护理,层次费时间,她还是喜欢简单的处理方式,例如洗完头发一吹就干的类型。
因为一切从简,所以整个过程也很快。只是在最后,理发师显然无法接受自己一身本领无处施展,执意要为海雾修一个漂亮的刘海和鬓发。
“如果这么放你出去,我的职业生涯就要完蛋了。”
海雾大为震惊,也不再冥想、也不再拒绝,她端端正正地坐直身体,想看看自己这不值一提的发型上究竟要承载出怎样的职业生涯。
“大功告成——小姐,请看看这个发型你还满意吗?”围布被轻轻取下,海雾看着自己拧成一缕一缕的湿发刘海,和耳侧弯弯的鬓发,她看着镜中乖巧的女孩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的职业生涯完蛋了。”海雾把刘海往脑后一抄,微微上扬的眉峰使她的举动看起来更加恶劣,“结账吧。”
结完账,海雾去储物柜去包的间隙,幸村进店了。他手上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另一只手上则拎着自己的书包。看见海雾后他自然地将怀里的纸袋递给了她。
“蜜瓜包,热的。”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与此同时,仍站在收银台的理发师再次叫住了海雾,“这位小姐——如果你今后还有什么发型需要可以继续找我哦!”
“不是说了职业生涯要完蛋了吗?”
“你的性格很恶劣。”他几步上前,递给了海雾一张名片,“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模特……这是我的名片,等你想换一个发型的时候记得找我。”
出了理发店,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幸好有了蜜瓜包,否则这一路大概得饿着肚子回去。
“这家蜜瓜包文太带我去过。”海雾咬了一口,“上次去吃的时候切原还在失恋。”
幸村打量了一番海雾的新发型,明明是非常乖巧的短发,扬起的额发、全部撩到耳朵后面的鬓角、以及那张干净的脸,轻而易举地又使一切之中有了独属于她寺山海雾的气质。
幸村忽然想起她去约见吉冈沙耶时的样子。那顶柔顺光亮的假发,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他想起了从前。
因为住院海雾的作息紊乱,有一次在半夜护士查完房后摇醒幸村,问他想不想去天台看看星星。
虽然她的计划很快就被护士小姐撞破,但幸村醒来时,海雾扶在自己床头,冰凉柔软的发丝从自己脖颈上流淌而过,小心翼翼叫醒他的那个瞬间还是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
“当时为什么想到把头发全部剪短?”最初那颗绿色脑袋给立海大附中带来的轰动可不亚于当年切原下战书。
海雾咬面包的动作一滞,又很快恢复正常,她少见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当时是想向我妈证明我不一样。”
海雾鲜少谈到父母。幸村观察着她的反应,开始思考如何谨慎地参与这个话题。
“一开始是这样想的。”海雾咽下了面包,“那时候我很想告诉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告诉那些人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会像对待我的头发一样对待我的才能,不管他们是否觉得可惜。”
怪异的举措里常常包含着深切的呐喊,一切反常里都在诉说着对于正常的渴求。
“然后我还把头发染成了绿色,”海雾看了眼手里的蜜瓜包,“和这个颜色差不多……”
“我见过。”在上野美术馆。
“……因为不符合学校的着装规定,校长要约见家长。后来考上女校,学校也觉得我这样太过张扬,于是没过多久我就办了休学手续。”
这些就是幸村一直不曾知晓的事情。他错过的时间里,海雾在晃晃荡荡的碰壁中试图找到答案。
“再后来我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我发现那段时间我抵触着学校、弓道的时候,只是想要验证妈妈的底线究竟在哪……她怎样才能看见我、她如何才能够关心我,她什么时候可以给我道歉……”
海雾的神色语气平常得就好像在和幸村谈论别人的事。曾经幸村一度认为,海雾的世界里没有那些计较和亏欠,所以才能够那样不告而别……而事实比他预料的仍要复杂。
“可我后来觉得烦了,我不想再管这些,我也不打算再向任何人证明自己了。”海雾咬了一大口面包,语气中带着毫无遮掩的不耐烦,“恰巧这时候,立海大附中问我有没有转学意向,所以我来了这里。”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会遇见我。”幸村陈述道,“第一次晨会之前,你就知道你会遇见我,对吗?”
“你要听实话吗?”海雾试图委婉。
“你说。”
她试图委婉,可路线依旧直白,“那时候我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一个你。”
即便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当海雾真的承认时,感情上依旧给幸村的内心带来了很大的震荡。
幸村从前觉得他和海雾之间的时间总是在怪异地循环着,他在错误的时间里发觉自己的情感,海雾在错误的时机中选择离开——可这些本是他的设想。
当初做设想时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最差的结果”,于是觉得兴许真相会比自己想得要更美好。当设想被验证时,自欺欺人的幻想就被无情地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