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禁区百分之七十的码头、货运线路、仓储物流都姓魏。任何商品、人员、货物的进出,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并缴纳费用。他手里还攥着大量地契物业,操控着地下金融放贷,不知捏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更关键的是,这位爷没有亲生儿子,偌大的产业至今找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最近两年,魏山河对能力出众的陈寅洛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赏识和提携,甚至隐隐有将其视为接班人的意味。
这对于刻意接近魏山河以谋取其庞大根基的陈寅洛来说,是绝佳的机遇。
严彬顿了顿,谨慎地补充道:“圈子里都知道,黎安邦早年替魏爷办过几件非常棘手的脏活,虽然上不得台面,但魏爷念旧,一直默许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挣这份黑心钱。动了他,等于打了魏爷的脸面。”
此刻若因一个黎安邦而提前与魏山河正面冲突,确实会打乱全盘计划。
“阿星,去给我倒杯酒来。”陈寅洛沉声开口。
严彬那句话与其说是劝阻,不如说是一种尽忠职守的提醒。他跟了陈寅洛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以他那锱铢必报、绝不吃亏的性子,这点所谓的顾忌根本不可能让他忍气吞声,只会让他琢磨出一个更狠、更绝的法子,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陈寅洛杯中的酒才刚沾唇,还没咽下,楼梯口便传来了脚步声。医生带着检查完毕的陈知念走了下来。
“洛哥,陈小姐身上的伤检查完了。”
“主要是体表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腕和脚踝有绳索反复摩擦导致的撕裂伤,已经做了清创消毒。有些轻微脱水,体温也有些偏高,建议补充水分和休息。”
陈寅洛仰头一口把酒饮尽,才放下杯子,“没别的了?”
医生又补充道:“万幸没有更严重的内伤或……侵犯痕迹。只是精神一直处于高度应激状态,需要时间静养。”
医生话音刚落,一直呆呆站在一旁的陈知念突然毫无预兆地痉挛了一下。
之后,她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骨头,软软向下瘫倒,紧接着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拉扯,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大颗大颗的冷汗瞬间从她额头、鬓角渗出,划过的脸颊,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死灰。
她牙齿疯狂地打着冷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双臂死死抱住自己,却又在下一秒被投入熔炉。
“我、我怎么了?”她瞳孔涣散地四处张望,却无法对焦,“好冷……不,是火……烧起来了……”
她似乎看到了并不存在的恐怖景象,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抓挠,想要抵挡那些只有她能看见的怪物。
“别碰我!走开!求求你们……爸爸救我……爸爸……小叔叔救我!”
她在极致的混乱与恐惧中,无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尽管那个名字本身也代表着危险与未知。
陈寅洛猛然站起,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锐利的目光射向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惊得心头一凛,立刻蹲下身,强行按住陈知念不断痉挛颤抖的手臂,仔细查看她的瞳孔、脉搏和失控的生理反应。
半晌后才犹豫着开口,“应该是……被强行注入了高强度致幻剂,由于没有补液,现在……发作了。”
阿星看到地上蜷缩颤抖的陈知念,瞬间想到了不久前被自己亲手
解决掉的阿胜。
当时阿胜也是这样,像一摊烂泥般蜷缩在角落,涕泪横流,浑身筛糠似的抖,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又夹杂着痛苦的嚎叫,早就没了人样。
他记得自己握枪的手抖得有多厉害,手心全是冰冷的汗。
但他知道阿胜没救了,老大说的没错,送他上路是替他解脱。
陈知念……阿星心里掠过一缕惋惜,一会给她买个好点的骨灰盒吧。
陈寅洛脸色阴沉地可怕,他盯着地上意识模糊的陈知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管用什么方法,现在让她镇定下来。”
阿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诧异。
医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打开医疗箱,动作迅速地取出一支镇静剂。
他熟练地排空空气,找准血管,将针头推了进去。
很快,陈知念就安静了下来。
陈寅洛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陈知念,眼神深不见底。
医生踌躇了一下又说,“镇静剂只能暂时让她安静,对于戒除没有任何作用,应该还会再次发作,我建议……捆住她的手脚,以免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照你说的做。”陈寅洛飞快做出决定,“把她送到楼上,我亲自看着。”
——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陈寅洛就静立在窗前,静静看着地上那团弱小的身影。
她的手脚都被束缚带紧紧束缚住,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汗湿的脸和散乱的黑发。
他已经在那站了近两个小时,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突然——
“呃啊……”
陈知念猛然惊醒,痛苦地扭动着,束缚不仅没有让她安静,反而加剧了她的恐慌和挣扎。
她涣散的瞳孔惊恐地瞪着天花板,那里空无一物,但在她的世界里,正有无数的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啃噬着她的皮肤。她拼命想用手去抓挠,却发现手腕也被牢牢固定。
她开始用力拉扯束缚,细嫩的脚踝和手腕很快被磨得通红,甚至渗出血丝,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端不适。
“别动!”陈寅洛大步走过来,双手擒住她纤弱的肩头,“别动!陈知念!”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疼……”她终于发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大的委屈,眼泪涌得更凶,“我好疼……”
陈寅洛眉头锁死,一种全然陌生且极其突兀的躁动感,如同被困在冰层下的暗火,毫无预兆地在他心头猛烈席卷开来。
“陈知念,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可女孩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她痛苦地呜咽着,不受控制地战栗着,手脚因剧烈的挣扎,本就受伤的地方更是被折磨地血肉模糊。
陈寅洛垂眸,视线落在那些刺目的伤痕上,唇线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不再犹豫,抬手利落地解开了那些该死的束缚带,随即用几近掠夺的姿态将她整个儿狠狠箍进自己怀中,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她所有的挣扎。
一只大手死死按在她的后脑,将她的侧脸紧紧压在自己胸膛上。
“陈知念,听见没有?没有人能帮你!”
“但我信你,你得给我扛过去,你必须自己抗过去!”
怀里的躯体还在疯狂扭动,他却臂弯发力,更紧地收拢双臂,将她完全地禁锢在自己的领域之内,强硬地隔绝开她所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途径。
不知过了多久,那副纤细的身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剧烈的挣扎渐渐停歇,只余下精疲力尽后的抽噎。
怀中传来一道气音,像羽毛一样扫过他胸口。
“疼……”
紧接着,更深的委屈决堤而出,化作破碎的呜咽:“呜……我好疼……”
陈寅洛喉结滚动,陌生的酸涩哽在他喉头。那按在她脑后的手掌僵硬了片刻,有些生涩地轻轻抚过她汗湿的发丝。
他的下颌紧紧抵着她柔软的发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每一次无助的抽泣都像细小的针尖,扎在他心口某处从未被触及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平时沙哑了几分,“我知道了。”
“疼就咬着牙忍过去,陈知念。”
最后,他补上一句,“我在这儿。”
“呜呜呜……”怀里的人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压抑已久的痛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带着全部委屈、恐惧和依赖的嚎啕。
陈寅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像一座沉默的山,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安静等待着她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
直到天色渐明,那嚎啕的哭声才渐渐变为断断续续的啜泣。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蹭过她的发丝,“哭够了就睡觉。”
怀中安静了许久,久到陈寅洛以为她已经昏睡过去时,虚弱的声音传来。
“小叔叔……”
他没应声,只是环着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算是回应。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说。”
她又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蓄勇气,良久她才清晰地说:
“如果……如果下次我再发作,抗不下去的时候……我肯定会哭着想求你,求你……给我那种药……”
“……到那时候,求你……一定不要答应我。”
“就算我跪下来求你,也千万别给我……我不想……我不想变成被药物控制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