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又闻到了那独属于她的清甜香味,这一次,那气息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栀子,脆弱不堪,却仍固执地残留着一缕不肯散去的幽香。
“好。”
一个字的承诺,却掷地有声。
她似乎连道谢都很费力气,只极轻地回了一声:“谢谢。”
天光彻底亮透时,陈知念终于再抵不住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困倦,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变得匀浅而绵长。
确认她已睡熟,陈寅洛方才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轻得惊人,仿佛用力一碰就会破碎。
他抱着她走向自己的床,却在惊觉后倏然停下了脚步。
低垂的眼睫翻涌着迟疑,但他最终仍将她轻轻放下。
将人放下后,陈寅洛转身去了浴室,冰冷的水流急泻而下,冲刷着他强劲的躯体,水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他仰起头,任由水流在他脸颊拍打流淌,试图冲散那萦绕不散的清甜气息。
她死死环住他腰身、将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胸前的画面固执地浮现,缠得他心头莫名滞涩,甩都甩不掉。
麻烦。
算了,他认命地想,那就当作养个女儿吧。
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却意外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强行归拢到一个安全的范畴,让他短暂获取片刻的安宁。
养个女儿……或许也不坏,回到家也能享受下天伦之乐。况且,偶尔发发这种善心,就当做点积德事,当个慈善家也不错。
……对吧。
他推开浴室的门,氤氲的湿气随之逸散。他走到床边,垂眸凝视着她。
然而片刻后,她似乎在梦中又陷入了恐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陈寅洛眉间重重隆起,没有犹豫翻身上床,伸手,将那具仍在轻颤的身体揽入怀中。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那缕被雨水打蔫的栀子花香再次幽幽钻入鼻腔。
寂静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
公司里,黎安邦边走边爆粗口,“妈的,陈寅洛那个狗东西,昨天还敢威胁老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脸色铁青,眼底布满血丝,显然一夜都未能平息怒火。所过之处,手下纷纷屏息垂首,不敢触其霉头。
他猛地一脚踹开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几个心腹手下大气不敢出,低着头跟了进去。
“邦哥,您消消气……”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黎安邦反手一挥,茶杯“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消气?老子上亿的场子被他炸成了灰烬!还要老子跪下和他道歉!我怎么消气?!”
他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陈寅洛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给他几分面子,真以为能上天了?!”
“断老子财路,这仇不报,我黎安邦以后在禁区怎么立足!”
就在这时,一个
青年人捧着个黑色的木盒子走了进来,“邦哥,这是今早……陈寅洛让人送来的。”
“陈寅洛?”黎安邦冷笑着坐回老板椅,“呵,炸了老子的金库,现在知道怕了?想着送点破烂来求和?”
他高抬着下巴,语气里满是施舍般的讥讽:“打开。让老子瞧瞧他陈寅洛能掏出什么赔罪货色。”
“是。”
青年人应声,将那方沉重的黑木盒子放在办公桌上,缓缓揭开盖子。
随着盖子的开启,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黎安邦脸上那点残存的冷笑骤然僵死。
那猩红的天鹅绒衬布上,摆放着的,赫然是他亲弟弟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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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爆哭][爆哭]对不起对不起,女鹅我向你真诚忏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陈寅洛:养个女儿吧,以后我就是你亲叔叔!
呵呵,谁后悔谁是狗![问号]
第26章
陈知念是被阳光刺醒的。刚睁开眼,一阵头晕目眩便猛地袭来,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连骨缝里都钻着绵密的刺痛。
喉咙像撕裂一样疼痛,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勉强润滑了些。
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尝试着从床上撑起身,可下一瞬,却骤然僵住。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正紧紧箍着她。一只手从她颈下穿过,一只手从她胸前环抱,将她整个人牢牢禁锢在怀中。
而身后是灼热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腔,一下又一下,正清晰地传递而来。
她倏地的屏住了呼吸。
昨晚的记忆零零散散的涌入脑海,被解救、爆炸、还有致幻剂戒断反应,走马观灯一一闪回。
最后映入脑海的,是他紧紧抱着自己,不让她挣扎,在她耳边坚定地说,“但我信你,你得给我扛过去,你必须自己抗过去!”
明明是最不可能救她的人,却从地狱边缘硬生生将她拖了回来。
湿润的水汽涌上眼帘,她心里一片混乱。
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转瞬变成了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醒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炸在耳畔,惊得她轻轻一颤。愣了两秒,她才迟疑地点了下头。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莫名渗出一丝罕见的温和。
陈知念摇摇头。
两人挨得这么近,她甚至都不敢动弹。他的呼吸那样清晰,就喷洒在她耳边,轻易就让耳畔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绯红。
“行。”
他应得干脆,下一秒便抽回手,利落地翻身下床。
陈知念这才敢抬眼悄悄看他。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厉,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慵懒随意。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侧影,他正背对着她站在床边,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宽阔的肩背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当他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疏淡,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一会让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嗯。”陈知念应声。
就在这时,陈寅洛忽然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那天,是你自己跑出去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一瞬间,所有朦胧的暖意被彻底击碎。
陈知念肩头一颤,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腕间的伤处像是突然被唤醒,尖锐地疼了起来。
根本不需要她回答。
陈寅洛已经转身走向落地窗,从桌上拿了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他视线落在窗外,声音平淡:“为什么?”
陈知念指尖揪紧了被子,心脏在胸腔剧烈跳跃,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倏然扼住了她的喉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深夜。
梦中那双漠然俯视的眼睛骤然浮现。
刹那间,那战栗的、充满恐惧与无助的阴冷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全身的血液顷刻冻结。
陈寅洛再次转身回眸,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自愿留在我身边,这么快就忘了?”
他再次走近,身影将她整个笼罩。
“陈知念,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觉得我会一次次原谅你?”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随便出去,你以为禁区是什么慈善乐土?”
陈寅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咬牙切齿的寒意:
“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昨天拍卖场里那些等着剥你皮、拆你骨、把你玩烂了扔去喂狗的,就是这里最普通的文明人!”
陈知念泪水瞬间决堤,她连滚带爬扑到床边,指尖颤抖着攥紧他的衣角,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哭求道:
“小叔叔……我害怕……我真的受不了了……”
“让我回家……好不好?求求你……我就想回白塔城……求你……”
她的眼泪湿漉漉地挂在睫毛上,几缕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边,整个人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枝头、瑟瑟发抖的雏鸟。
陈寅洛垂眸望着她攥紧自己衣角的手,他心头那点刚刚萌芽,甚至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圈养念头,骤然被这赤裸裸的逃离请求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冰冷狰狞的现实。
他倏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又低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无端让人脊背发寒。
“想都别想。”
卧室门被骤然打开,又猛然被甩上,撞击的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嗡嗡回荡,彻底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楼下,医生早已在待命。
“看着她。”陈寅洛脚步不停。
——
马场。
陈寅洛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马术服,胸腔里弥漫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燥郁。
一匹野性十足的普氏野马被牵来,他一把夺过缰绳,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利落地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