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驾!”
  他低喝一声,猛地一夹马腹,缰绳毫不留情地收紧。
  野马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嘶鸣着狂冲而出。
  马场广阔的草场成了他宣泄的通道。他驱策着身下的烈马,一次又一次地加速,仿佛要将身后所有令人烦躁的纠缠和无法言说的憋闷全都远远甩开。
  马匹在他的强力驱使下喘着粗重的白气,肌肉贲张,速度越来越快,像要化为一道黑色的闪电。
  十几圈下来,马匹口鼻处的白沫飞溅,浑身蒸腾着滚滚热气,陈寅洛胸膛起伏着,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那双眼中的冰冷和燥郁,却在这次淋漓尽致的狂奔中,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平静。
  他驭着马,踱步到早已候在场边的严彬和雷子面前。
  “洛哥,东西已经送去给黎安邦了。”严彬仰头汇报。
  “嗯。”
  严彬又接到:“还有,刚才您骑马的时候,魏爷来过电话了。”
  陈寅洛指尖梳理着鬃毛,“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只让您给他回个电话。”
  “哼。”陈寅洛轻嗤,“黎安邦的动作倒快,这就急着去魏山河那儿上眼药了。”
  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电话很快被接通,陈寅洛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仿佛刚才马背上那个纵情宣泄戾气的人只是幻影。
  “魏老爷子。”
  听筒里传来一道沉稳缓慢,却自带威压的老年男声,“寅洛啊……听说昨晚,巴莱那地,很是热闹了一番?”
  陈寅洛轻眯了眼,“老爷子哪里的话,一点小烟花而已,怎么还传到您耳中了?”
  魏山河
  在电话那头像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位无奈的长辈在调停小辈的争执,但字里行间那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丝毫未减。
  “寅洛啊,阿邦他亲弟弟的事,我也听说了。年轻人,火气盛,做事难免急躁了些,可以理解。”
  “不过,禁区有禁区的规矩,总要讲究个平衡。事情闹得太大,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他不给陈寅洛插话的机会,继续用那副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这样吧,给我老头子一个面子。明晚在老地方,我做东,摆一桌和头酒。你和阿邦都来,有什么过节,当面说开。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嗯?”
  他抬眼,目光掠过远处马场被风吹拂的草浪。
  片刻后,他轻笑着,“老爷子的面子,我自然得给。”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抛给严彬。
  “洛哥,”雷子迟疑着问,“那……黎安邦他哥那边,咱还动手吗?”
  陈寅洛垂眸看他,“为什么不动?”
  他将手套丢给一旁的马工,语气淡漠:“我答应去赴会,又没答应要同他讲和。才送了一份礼物而已,那怎么够呢。”
  “黎安邦,得连本带利地还才对。”
  “知道了,洛哥。”
  而与此同时,阿星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与禁区格格不入的男人。
  西装笔挺,金丝眼镜,一副文明世界的派头。他嘴里叼着的香烟上下动了动,毫不客气地嗤道:
  “打哪来的,这他妈是私人禁地,眼睛长天上去了?赶紧滚蛋!”
  陈毅衡何曾受过这等粗鄙的呵斥,面色瞬间铁青,强压着怒火,“我是陈毅衡,我找陈寅洛。”
  阿星翻了个白眼,将嘴里快燃尽的烟头吐到地上。
  “洛哥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报个名号就了不起?赶紧滚,别他妈搁这儿挡道碍事!”
  陈毅衡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显然被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激得火起,但他似乎极力克制着,声音又沉又硬,“告诉他,是白塔城陈家的人找他!”
  阿星上下扫了他一眼,白塔城、陈家,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还在别墅里住的那个女孩的身影。
  他侧过头,朝旁边一个小弟使了个眼色。那小弟会意,立刻转身朝马场内部快步跑去。
  阿星转回头,抱着手臂,依旧挡在陈毅衡面前,像一堵不耐烦的墙。
  “等着吧。”
  陈寅洛刚跑完马,正准备去洗个澡,听到来人的禀报,他问道,“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陈毅衡。”手下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陈胤挑眉笑道,“单枪匹马就敢来,还真是不怕死。”
  他边走边说,“带他去会客室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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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一开始,陈寅洛:“你个老登。”
  后来,陈寅洛:“岳父大人。”
  陈毅衡,“呵。”
  [害羞][害羞]
  第27章
  会客室里,陈毅衡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陈寅洛才姗姗来迟。
  他穿了件暗纹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锁骨和古铜色的皮肤。衬衫下摆一半松松地塞进黑色西裤里,另一半随意垂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倨傲。
  黑发未完全擦干,几缕湿发随意地垂在额前,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用牙齿轻轻咬着。
  陈毅衡只扫了一眼,便嫌恶地撇开视线。这副做派,活脱脱就是一地痞流氓,浑身上下写着“我是祸害”四个字。
  陈寅洛毫不在意对方的反感,大剌剌坐下,一条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另一条胳膊伸展搭在沙发背上,双腿嚣张地叉开。嘴角扯起一个混不吝的笑,语调拖得又长又慢。
  “这不是我二哥么,真是稀客。怎么着?这么多年没见,是突然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弟弟?”
  陈寅洛十五岁那年,被陈家长子陈毅擎领回了家。说是领养,实际上,他只是被当成了一个珍贵的活体样本。陈毅擎看中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血液里流淌的、那个家族渴望的原始基因密码。
  因为知道实验室用陈知念的基因片段替他做了做神经递质补偿配对,所以实验宣布失败后,陈家仍义无反顾带了他回去,期待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他们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提取、复制他们心中那份完美的基因蓝图。
  所以,陈寅洛在陈家那两年,并不算好过。
  陈毅衡开门见山:“念念呢?你把她怎么样了?我要见她!”
  “原来是找我小侄女啊。”陈寅洛弹了弹烟灰,又慵懒地靠回了椅背,“她在我这儿好的很,就不劳二哥费心了。”
  陈毅衡咬紧了牙,顿了半天才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她还给我?”
  陈寅洛低低一笑。
  “二哥这话说的,可就太见外了。”
  他微微前倾,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陈毅衡脸上。
  “怎么说,我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小叔,我还能对她不利不成?放心,她在我这儿好得很,就是小孩子贪玩,一时半会儿舍不得走。”
  说完,他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倏地收敛得干干净净。目光沉静下来,直直盯着陈毅衡,露出隐藏许久的獠牙。
  “不过……二哥今天居然敢一个人来禁区,你也不怕……”他勾勾唇,“来了,就回不去?”
  话刚落音,会客室的门啪地被推开。雷子、古波带着一身煞气瞬间闯入,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枪械精准而强硬地直接顶上了陈毅衡的太阳穴。
  陈毅衡僵了一瞬,多年不见,这小崽子硬的很。
  随即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抛出自以为分量足够的筹码:“陈寅洛,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不就是想要重回白塔城吗?好商量。”
  “只要你把念念平安地还给我,我们陈家……可以倾尽全力支持你回去。”
  陈寅洛不为所动地摇摇头,“我靠自己,也能回去。你的筹码,我不感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
  陈寅洛视线垂落,昨晚那团堵在心口、难以名状的滞涩感,以及那个荒谬却挥之不去的“养个女儿”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紧接着,今早陈知念死死攥着他衣角,泪如雨下哀求他放她回白塔城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撞入脑海。
  他再抬眼时,眸中的轻蔑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掠夺。
  “我要陈家,公开签署文件,承认我对陈知念的永久、唯一监护权。从此以后,她和你们陈家,再无瓜葛。”
  “——这就是我的条件。答应了,你今天或许能站着走出去。不答应……”
  他扫了一眼顶在陈毅衡太阳穴上的枪口,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雷子又一次诧异,因为陈知念,他最近都诧异好几次了,洛哥的行事作风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两人一时无言,陈寅洛耐心地等待着陈毅衡的回答,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动。
  监护权……这个词在他齿间无声地滚动。
  有了这层身份,陈知念还能以什么理由逃跑呢?他不是在囚禁她,他只是在履行监护人该用的义务,保护她免受外界的伤害,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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