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颜红旗也参加了劳动,她不耐烦跟其他妇女似的掰棒子,割高粱穗,干的都是需要力气的体力活,比如从山上往下扛粮食袋子,在晒谷场打场等等。一场秋收下来,也晒黑了不少。
  秋收的时候,队上的弹簧厂也一直照常开工,不上班的时候,工厂的小年轻们,才能去地里干干农活。
  因着少了这些壮劳力,其他人就更忙了些,好在秋收这段时间,一直天气晴朗,没有下过雨,慢着点也来得及。
  因为这事,没从弹簧厂上有所受益的人家,背后没少说小话。弹簧厂的钱是要准备着将来购买机器、扩大规模的,不可能现在就让所有社员都受益。作为一个社员,不能够高瞻远瞩,只在乎眼前的三瓜两枣,利益得失,也实属正常。
  颜红旗就把安抚社员情绪的事情交给了刘良山和牛德仁,两人一个给社员们画大饼,描述等弹簧厂扩大之后,增加工作岗位,给社员们谋福利,甚至是发钱,另外一个让社员们理解大队领导的不易,领导为着杨木大队已经做了太多,让大家伙多多对比下赵广汉在位的时候,比一比,就知道这会儿有多幸福了。老是在背后说领导坏话,领导一生气,回县城了,看是不是你们抓瞎!
  两人思想工作时不时就要做一做,社员们的负面情绪倒是好了许多。
  秋收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树叶枯了,满山的色彩都掉了,社员们也是一天比一天闲。
  晚上,颜红旗在宿舍里,一边磕着社员送过来的炒葵瓜子,一边听着收音机。
  门口有了点响动,颜红旗虽然听着收音机,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便将收音机的声音调小了些,
  便听见门外有人轻声喊着:“颜书记,颜书记,在家吧?”
  颜红旗走出去,将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本大队的两个妇女。
  颜红旗把门让开,让他们进来,问着:“有事?”
  两个妇女你看我,我看你,互相都想让对方开口,最后,还是矮个子的妇女开口了,说:“颜书记,我们两个过来,是想跟您举报个事情。”
  “请说。”
  “就是,咱们村那个马老三,就是民兵队长马国喜他三叔。他在家里头支了个赌博的摊子,村里好些人,每天晚上都去他家里头玩牌。”
  见矮个妇女把重要的都说了,那高个子的妇女也赶紧接口,说:“我们家那口子,这几天都输了十斤黄豆,三十斤玉米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家的粮食都快输没了!”
  听到这句,颜红旗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问:“他们这样玩多久了,都有哪些人参与了?”
  这两名妇女对这些很了解,毫无保留地和颜红旗说了。
  其实每年秋冬的时候,他们都这样,漫漫冬天的,又没什么娱乐活动,玩一玩也很正常,数棒粒或者黄豆的。可坏就坏在,竟然开始输粮食了!
  两位妇女劝阻自家丈夫不成,也闯去过马老三家,想把男人拉回去,奈何男人不走,还冲着他们发脾气。他们哭了,闹了,可男人就是不听,说要把输出去的赢回来。
  他们一开始也是期盼着丈夫能赢的,可是等着等着,不光没把输了的赢回来,家里的粮食反而越来越少。眼看着玉米棒子还没有晾干,家里头剩的干玉米粒就都输出去了,再输就得断顿了。还有那些黄豆,生产队分了一点,自己自留地里中了一点,是准备着过年的时候做豆腐的,总共就那么几十斤,全都被他输没了,过年的时候吃什么!
  这两位妇女实在没办法,一商量,才想着来颜红旗这里举报,希望颜红旗将马老三家的摊子掀了,好好管管他们!
  颜红旗一听,面容严肃起来,这是聚众赌博啊!
  颜红旗穿上蓝白格子的薄呢外套,拿上手电,说:“带我过去。”
  两名妇女连忙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也不太敢跟颜红旗说话,等快到了,指着前面亮着泛黄煤油灯的人家,“书记,我们就不进去了,要是知道是我们举报的,我们在村里就没法待了。”
  颜红旗朝着他们点了下头,奔着那家人而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里面呼呼喝喝的声音,有人兴奋,有人沮丧。拉开栅栏门进院,站到门前,就有浓浓的烟气从门缝里面钻出来。
  第56章 不能闲着
  颜红旗上前,一脚将门踹开,瞬间,一大股子混合着烟气、脚臭气的污浊气体从里面冲出来。
  颜红旗往侧面躲了躲,捂住了口鼻,准备等味道散一散再进去。
  里面嘈杂的声音一停,有人问:“是不是有人踹门?”
  有人回答,“什么声音都没有,接着玩牌,玩牌,下把我肯定赢回来!”
  作为主人的马老三也听见了声音,觉得后背凉风嗖嗖的,他放下手中的茶壶,走出西屋的门,一束手电筒的光线就照了过来。
  “谁?”马老三被手电筒的光晃着,啥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有脚步声从门口走进。
  颜红旗从他身边走过,见他挡了路,随手一推,将他推到一边,径直进了西屋。
  马老三这看清楚来人是谁,吓得不行,连忙高喊着:“颜书记来了,大家赶紧跑啊!”
  屋里面顿时慌乱起来。颜红旗就看着屋里面,炕上、炕下一共摆了两桌,每张桌子上玩牌的是4个人,旁观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地下扔了一地的鞋,扑克牌,还有一种自制的硬纸片也散落在各处,满屋子的乌烟瘴气。
  十多个大老爷们在屋子里头乱窜起来,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还有人试图打开窗户,从窗户里头逃走。
  颜红旗大喊一声:“都给我原地蹲下!谁再动我就踹谁!”
  这声吼一出,乱窜着的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互相看了一眼后,在炕上、地上,找地方蹲下。
  颜红旗一一从他们身上掠过,果然看见了其中有三位是民兵队员,这三人头低得,恨不能扎到地下去。心里头只希望着千万不要别颜红旗认出来。
  然后,他们的希望落空了,颜红旗叫着他们的名字,让他们出列。
  三人满脸沮丧,却只能赶紧出来。
  其中一位叫张志民的队员赶紧说道:“颜书记,我就是过来扒眼的,我没有玩,我这是第二次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颜红旗反问:“所以,你知道聚众赌博是不对的。”
  张志民想否认的,可是在颜红旗面前,他不敢否认,承认说:“我知道,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了。”
  上面下过关于农村治安管理的相关条例,其中就有聚众赌博是违法犯罪行为这一项,他一开始也劝说来着,后来又觉加了堵住的游戏更刺激,左右不过输赢点粮食,无伤大雅。
  颜红旗又问:“你们队长知道吗?”
  张志民忙摇头,“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
  上一次组织民兵巡逻还是晾晒粮食的时候,等粮食都晒好、脱粒,民兵们就各回给家,好好休息去了。
  民兵们不巡逻了,要是没有人通风报信的话,不知道也很正常。
  颜红旗指使张志民,“去把赵树明主任叫来。”又叮嘱了声,“不要张扬。”
  她听说参与赌博的有民兵队员,怕走露风声,这些人跑了,就自己先过来了。她对于赵树明这个治保主任兼民兵排长还是有信任的,今儿这事儿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张志民应声而去,颜红旗看了另外两名联防队员一眼,两人后背连带着头皮都紧缩起来,但颜红旗却又略过了他们,两个人心里头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落。
  颜红旗走向了这家的主人,马老三。
  马老三在墙和柜子之间的犄角处蹲着,看起来十分老实的样子。
  “马老三,赌博的场子是你操持起来的。”
  马老三连忙辩解,“不是,我们不是赌博,就是晚上了没事,聚在一起玩牌。”
  颜红旗的腿往前伸了伸,马老三下意识往旁边躲,生怕颜红旗一脚就踢上来。
  他吭吭了两声,随即改口,说:“一开始确实就只是玩牌,可后来有人说,输赢棒粒的太没意思了,说别的村都赌钱。我不同意赌钱,赌钱不就成了赌博了,后来,那人就说赌粮食的,后来,后来我们就赌粮食了。”
  他也知道,赌粮食和赌钱,性质是一样的
  ,但不妨碍他以此狡辩。
  见马老三没等审问就自己把实情给露出来了,有个人就为自己辩解,“颜书记,我也是过来扒眼儿的,我没玩,我就看看,一会儿就走了。”
  一时间,好几个人都说自己只观战,不参战。
  颜红旗没搭理他们,从地上捡起一片硬纸片,这应该是两片烟盒纸粘在一起的,被剪成大小差不多的方形,上面还写了数字。
  颜红旗研究了一会儿,问马老三,“这是什么?”
  马老三犹豫了下,回答说:“这是这是筹码。”
  见颜红旗还盯着自己,马老三舔了下嘴唇,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他如实说道:“大家带着粮食过来不方便,所以我就想出了用筹码代替粮食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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