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灯光染着月光倾泻而下, 她不算熟悉那不勒斯舞曲的舞步,却对舞曲的节奏十分敏感,新娘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十分热情地夸赞她节奏感好。
  尹敛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想找萧玺野的身影, 却看到他正举起手机在录像。
  八点钟声恰好敲响于韦基奥塔楼,面容清丽的女人仰起脖颈, 转头看向他的瞬间,海神喷泉翻涌的浪尖恰好混染灯晕跃入她明亮的眸中。
  咔嚓一声。
  萧玺野扬起嘴角,放下手机。
  抬眸,方才还出现在屏幕里的身影已经朝他跑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浅色的波西米亚裙, 裙裾随着她跳舞的动作浮动起荡人心神的弧度。
  先前在集市时为了防止吃饭弄脏头发, 又随意掰了一个麻花辫,此刻麻花辫松松垮垮地垂落在她左肩, 发圈上的波点恰好与裙上的相配, 明媚的同时又多了几分随性。
  “萧玺野, 大家都在一起跳舞,”她歪头,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不一起跳吗?”
  “尹敛小姐,”萧玺野的眼神始终热烈地专注地望向她,“所以,你要邀请我跳舞吗?”
  尹敛伸出手:“当然。”
  话音刚落,萧玺野已经搭上了她的手。
  两人随着轻快的舞曲跳舞,尹敛比先前跳的时候熟练很多,萧玺野相比之下反倒生疏,有好几次险些踩到尹敛的脚。
  尹敛向他开玩笑:“怎么反倒你像是舞池里的那个灰姑娘。”
  萧玺野挑眉,也不避讳:“那你是我的王子么,尹小姐。”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艺术天分好像的确不算高,礼仪课的那些东西学不进去,也不愿意学,在京府国际的时候,几乎是每节必逃的课。
  在遇到尹敛之后,他曾尝试过好几次钢琴,名贵的乐符在他手里律动,不知怎么的就好像变了味道。
  他也曾无数次可惜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与尹敛有四指连弹或合奏的机会。
  但到最后,他也释然了。
  无法与她在台上的同一台钢琴上合奏,那么在台下,他会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她。
  “我?王子?”尹敛被他逗笑,轻踩了下他的脚,“喂,萧玺野,少占我便宜。”
  青年懒散地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舞曲结束之时,萧玺野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身穿礼服的新郎面带友好的微笑,向他们指了指拐角处一家漾着灯火的店面。
  临走前,他对他们说了一句。
  “Vi auguro tanta felicità.”
  (意语:祝你们幸福。)
  走到转角处,尹敛抬头,望见店面的装潢时,一瞬间愣住。
  是一家婚纱店。
  商店橱窗里,一件婚纱静静地伫立着,象牙白真丝面料被撑成盛开的花冠,从腰部向四周绽放出流畅的褶皱。
  灯光透过玻璃,洒在头纱上,那些细腻的褶皱和精致的蕾丝花边被勾勒得愈发清晰。
  尹敛低头咳嗽了两声,转身要走,却被萧玺野握住了手腕。
  萧玺野:“要进去看看么。”
  尹敛转过头,望他:“你想进去?”
  青年点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尹敛走过去望向一排排的婚纱,每一件都是毋庸置疑的精致圣洁,只一眼就能看到背后设计者的用心。
  婚纱的含义,的确非同一般,是身份转变的象征,却也是流动的契约。
  尹敛停在最后一件婚纱前,看了很久。
  “以前在佛音读书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兼职,在婚礼上弹琴。”尹敛道,“当时几乎每周都会弹《圣母颂》《梦中的婚礼》这些曲目,每次弹的时候,我就会想——”
  “结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扬起温和的笑容,转过头,很真诚地望向萧玺野。
  “天在将黑未黑时最美,爱在将爱未爱时最迷人。”
  “我不想以后提到尹敛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想到的只是萧太太的名号。”
  这句话不是拒绝,尹敛发自内心问出来,纯粹想知道萧玺野会怎么想这件事。
  萧玺野听懂了她话里的深意,很坦然地笑了。
  “无论国内外,人们都习惯于创作一个太太的称号,然后冠以夫姓,却没有一个对应的称号给予丈夫,用以显示妻子的重要性。”
  他以前在牛津读书的时候,教高数的教授同时是一位英国有名的女权主义者,她曾深刻探讨过这个问题。但这是制度与历史共同选择的结果,要去改变它,就像是在尘封多年的墙壁上开凿洞穴,填入新物,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只是萧太太这一个身份,尹大钢琴家。”
  “况且,如果要说人与人的关系到最后一定会有契约或枷锁绑定,”他伸出左手,食指处的银戒熠熠生辉,“那也是你先拴住的我。”
  别出心裁,但也令人满意的答案。
  尹敛本心也不是想刁难他,挑眉表示赞同,重新牵住他的手往店门外走。
  “我怎么感觉,你早就排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随意开起玩笑。
  “那你可冤枉我了,怜怜,”青年的嗓音镶着笑意,“纯粹发自肺腑。”
  夜色中的佛罗伦萨,模糊了感性与理性的边界,也成为了今晚浪漫的发源地。
  萧玺野订的住宿位于维琪奥桥边的一家旅馆,尹敛望着似曾相识的建筑,几乎是一瞬间就忆起了两人之前在这里,都干了什么。
  “萧玺野,你这人,真是......”
  尹敛的脸都红透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后去的旅馆,当时两个人都没轻没重,萧玺野食髓知味,到最后竟然在里面待了三天都没人出去。
  尹敛道现在仍记得旅馆酒店老板娘看他们下来时的眼神。
  揶揄、敬佩,还有八卦。
  尹敛转身就要走,却被萧玺野一把抱住往楼上去。
  他就是蓄谋已久,早就安排好了旅馆的房间,甚至连位置都未曾变过。
  一关上门,尹敛就被压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屋内温暖,萧玺野似乎提前做过准备,原本略硬的床板现在也柔软了许多。
  两人先是在房间里又吻又摸,随后在浴室里亲了起来。尹敛被雾气蒸腾得有点喘不过气,刚要出声,又被青年的吻吞咽了下去。
  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尹敛感到自己的手被他带着去摸他结实交错的腹肌线条,耳畔传来青年炙热的闷笑声,他一边继续亲她,一边去够抽屉里的盒子。
  萧玺野:“怜怜,还记得吗,上次在这里的时候,我们用了多少个。”
  尹敛咬住唇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也对,这个难回答,得分哪天,最多的那天——”
  “萧玺野,你别说下去了......”
  她终于没忍住,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就被青年抓住破绽。
  他不停地搅她的舌根,水渍声发出的同时身体一沉,尹敛蓦地感到窗外的雨声都小了许多。她的所有感官仿佛都只能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她感到战栗的同时,难以言喻的舒爽感又密密匝匝地从尾椎骨一路攀爬至颅骨......
  这次又是足足三天没有出旅馆。
  这几天佛罗伦萨都是细雨朦胧的天气,尹敛从旅馆的窗户望向维琪奥桥河边珠雨连串,坠入汩流中溅起水花,又听见门外响动,转过头望去。
  罪魁祸首关上门,手里拿着药膏,小心翼翼抱着她去浴室涂药膏。
  尹敛只感觉那块冰冰凉凉的,有点痒还有点痛,她没忍住掐了掐青年的手臂,萧玺野抬眸看她一眼,将小臂凑她更近。
  “还疼么。”嗓音里有点心疼和内疚。
  尹敛难得听到他这样的语气,本来想说只是擦破点皮的,现在这话也咽了回去。
  她煞有其事地点头:“萧玺野,我们只要待在一起你怎么就......”
  她欲言又止:“以后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吗?”
  “嗯。”
  他这次答应得很快,没等尹敛感到惊讶,就听见萧玺野继续说。
  “我下次尽量用力小点。”
  “......”
  等会儿。
  这是用不用力的问题么。
  尹敛和他对视了会儿,自己也放弃了。说实在的,除了太用力和会哄不会停之外,萧玺野的技术真的还挺好的。
  仔细想想,这人身上,确实有很多需要深入了解,才能发觉的优点。
  他们在乌菲兹美术馆中赏画,在米开朗基罗广场前照相,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里听课。
  有时尹敛走累了,萧玺野就帮她提高跟鞋,她喝完咖啡后,他会很自觉地帮她拿着,一点也没有公子哥的脾气。
  过了几天,佛罗伦萨又重新恢复了晴朗的好天气。
  尹敛早早地就预约了佛音的通道,出门前,看到这几天都穿宽松夹克的青年罕然换上了一套正式的西装,衬得他本就挺拓的身影越发宽肩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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