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说了什么?梁和昶问。
  他说,因果有报。
  短短四个字如同炸雷般进了梁和昶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普,手掌用力攥着椅子扶手发出咯咯声。
  此时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太子府,忘了身边还有个储君,更忘了所面对之人只是个代为传话的暗卫。
  这四个字在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像个恶鬼低语,不停盘旋,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太子的呼唤。
  梁大人,梁大人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叫太医?太子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了对面,正低头看着他。
  梁和昶脸色苍白,目光略微有些涣散,在太子又重复了一遍后才猛然回神。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眸光里闪烁的东西逐渐隐去,微微低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颔首道:臣失仪了,望殿下恕罪。
  太子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垂眸看着面前的老臣。
  他幼时刚进书房便是梁和昶跟在身侧,说到底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较于皇帝要多很多,梁和昶在他身侧既是师又像父,给他启蒙,也在人生很多转折中起到了引导的作用。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梁和昶如此失态。
  太子盯着矮身于他之人,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扶住梁和昶,叹了口气:老师不必见外,孤知道宏杰之死给予了您沉重的打击,如今连尸首都不能完好的带回来,您心痛之余也要护好自己的身体。说到底也是宏杰小孩子心性,想必无意之中得罪了什么人,才招来杀身之祸,老师放心,孤一定查明真相。
  梁和昶就着太子的力道站直,再抬眼时眼底的异样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点隐忍的水光和泛起的红色。
  他嘴唇颤抖,此时终于像一个老年丧子的父亲,嘴唇上下开合好几次,才艰难地说道:求陛下还小儿公道!
  说完作势跪下,给太子磕了个响头。
  到了这一幕就没有程普什么事儿了,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君臣情深的场面,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面上依旧是一个恪尽职守的暗卫,直到收到太子眼神示意,作揖低头离去。
  一手扶上门帘,程普突然想起来邕州和荀还是分别之时,荀还是保下的女人,眉毛一挑,突然觉得这么放过荀还是实在是太可惜了,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信念,他脚步一顿,心中虽激动于能坑荀还是一次,面上却无比郑重,转身对着太子拱手道:对了殿下,梁小公子在邕州时府邸人员充盈,很多内眷,属下在大火中救出几人,似乎是被带回去后安置在厢房,其中张姓、刘姓等姑娘已将她们放回本家,好在他们都是怕事的,想来不会张扬。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废话,太子摆摆手,意思这种小事就不用汇报了。
  然而程普此时故意低着头,假装看不见,继续道:除了几个镇上的姑娘以外,还有一个住在城外的村妇,那名村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银两也不要,属下怕她闹,便亲自将他送了回去,不过一介妇人,想必也掀不出风浪。
  知道了,这些小事你自己处理就行,先下去吧。太子不明白,程普原本一个很懂事的人,怎么的突然话多起来,还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简直浪费时间。
  程普自然听出了太子的不耐烦,弯腰行礼:是,属下过段时间再去看看那位名叫许南蓉的村妇,切莫闹得太过,扰了梁小公子安息。
  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哪来的什么张姓刘姓的姑娘,都是给那一个村妇出场做陪衬罢了。
  房门一关,程普一改脸上恭敬,双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到院子中间,心里盘算着荀还是他们应该快到东都了。
  他提着嘴角,吹了一个无声的口哨,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
  风过树梢,太阳西沉,一辆马车咕噜噜地从一条小路驶了出来。
  赶马车的人一脸灰扑扑,阴沉着脸嘴上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眯着眼睛,透过几根树杈看见城门时一口气没憋住险些嚎出来。
  好在旁边还有人拉住他,转身对着马车里道:爷,东都到了,我们现在直接进城吗?
  不急。回他的不是意料中沉着的声音。
  那声音轻飘上挑,最后一个字抻着点长音,勾得人心痒痒。
  话音虽软,听见的几个人却不敢将他归于软柿子。
  廖庐和邬奉同时收声,紧接着马车里的人再次开口,话却不是对着二人。
  荀还是扬声道:诸位既然都跟到城门口了,还不准备现身吗?莫不是要等到进了城再动手?天子脚下,我竟不知有人如此大胆。
  马车内,荀还是捧着手炉,半眯着眼睛,看起来懒洋洋的。
  四周依旧很安静,没见得有什么人,似乎一切都是荀还是臆想。
  马车内除了谢玉绥外还有路上捡到的李兰庭。
  李兰庭不知道什么情况,乍一听着这位荀公子说话时吓了一跳,端坐着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动静,张张嘴刚想问是不是误会了,结果嘴皮子刚动,就见荀公子手法极快地摸向谢玉绥脖颈一侧,再收手时指间夹着两根沾了不知何物的银针。
  荀还是睫毛微动,看着谢玉绥明明死里逃生却无甚表情的样子,笑道:我这人有两个毛病,一是做事随性,我觉得该死的一个都不留,二嘛,便是护短。
  我的人,别人一根头发都动不得。
  作者有话说:
  《朕竟然是暴君!》求收藏~
  再睁眼,黎末躺在一口棺材里。
  开棺之人说黎末是神棍后人,要他帮忙复活一个人。
  黎末觉得这个人放狗屁。
  第一,他根本不记得这种事,当然别的事情也不记得;
  第二,这人能把他从棺材里叫出来,到底谁是神棍?
  可那人面露凶狠,手拿铁锹,似乎只要黎末开口拒绝,就能一锹送他回去。
  大丈夫不可妄言!
  也不能白挨一铁锹!
  黎末掐指一算,开始胡诌:小兄弟与心上人缘分未尽,终成眷属唔你亲我干嘛!
  谁知那人一脚踏进棺材,将黎末摁回棺材板里。
  宋妄:过了阳气,你才能久留。
  黎末:过阳气需要伸舌头?!
  宋妄:嗯,纯阳之气汇于舌头。
  黎末骂了一句你放屁!
  转而又问宋妄:亲一口能续多久命?唔
  *
  那一年,宋妄进宫是为了杀暴君。
  暴君却在第一眼就看破了他的伎俩。
  宋妄。黎末手托下巴,看着跪在大殿里的他,笑道,名字跟我一样不吉利,很适合给我殉葬。
  然而城破之际,黎末喝下宋妄递来的毒酒,却与他说:你没资格殉我,滚!
  宋妄成了新朝的功臣,踏着黎末的尸骨。
  后来才知道,黎末接了兄长的烂摊子,暴政之下才还以百姓太平。
  后来才知道,黎末暗地里扶持新帝,自己则带着一身骂名赴死。
  后来才知道,黎末只一次付诸真心,却是在一个男宠身上。
  黎末唯一一次自私,是算计了宋妄,让他一辈子都放不下自己,
  再之后,宋妄掘了黎末的坟。
  黎末宋妄
  第21章
  自邕州城出来这一路,谢玉绥到底还是没弄清楚荀还是为什么让他去东都。
  荀还是这人特别滑,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拐着弯也要全都说出来,不想人知道的事情,那弯儿拐的就更大了,直接把人忽悠晕,也就想不起最开始要问的问题。
  谢玉绥虽深知荀还是脾性,但也架不住他花样多,绕圈绕不开便开始动手动脚,直接把谢玉绥惹毛闭口不言,自己乐呵呵地缩到角落睡觉去。
  谢玉绥只能抿嘴靠在最外侧,胸前抱着佩剑,一脸乌云地看着车厢里睡得正香的人。
  大红色棉被披在身上衬得荀还是脸色好看了几分,从谢玉绥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半张脸,那双含情眼紧闭着,眼尾延伸到垂下来的鬓发中,显得格外温顺。
  轻佻不羁的气质尽数收敛,直到这时谢玉绥才赫然想起,荀还是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换作寻常人家还要听父母的管教,哪里会像他一样,且不说人情世故,生死边缘都不知徘徊了多少次。
  如今抛去那些经历身份再看他,模样像极了方才及冠的少年,因着天冷奔波,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睡着。
  这条棉被在路过锦荣城时荀还是非逼着乌奉去做的,因着这个他们在锦荣城多耽搁了几天,乌奉没少在谢玉绥面前抱怨。
  这人除了睡觉能消停会儿,平时嘴边就没个把门的。心情不好时每一句话都能将人堵的死死,真是自己不爽周围人也不能舒爽,若是碰到心情好,能将人哄到天上去,但凡来个涉世不深的,真就能被荀还是忽悠了去,尤其是面对谢玉绥,不知道的还以为荀还是是个怎样的情种,不过几面就对谢玉绥情根深种,非君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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