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好在一番多番打探下来,谢玉绥可以确定当初到裕安城传信儿的确是荀还是授意,而那封手书并不在邕州城,是在东都。
  至此谢玉绥终于下定决心去趟东都,即便知道这或许就是荀还是阴谋的一部分。
  好在一路上还算消停,赶路间歇要停下来照顾荀还是的身体,不时去镇子里买点药,以至于整个马车里全是药味。
  一路走走停停浪费了不少时间,临到东都时天已经开始回暖,几人在路上过了个年。
  这段时间荀还是被药汤灌着身体倒是好了很多,不再像先前那样一阵风就能吹倒。
  精神好了,身体舒畅了,某人就开始不老实。不过次数多了,谢玉绥也就免疫了。
  起初谢玉绥偶尔还会气上一气,刻意在荀还是的药里加几味不伤药性的苦药进去,后来渐渐的某王爷生气次数越来越少,大多冷脸相对,不予理会,荀还是自讨没趣也就老实。
  关于梁弘杰被烧成灰的消息先他们一步到了东都,由于那场火声势浩大,那段时间邕州又集文人墨客、江湖侠士于一城,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邾国。
  临近东都时,因着快到目的地,众人也不急着赶路,便在一个路边的茶棚歇下。
  几人刚坐定,就听见邻桌的人道:你们知道吗?梁大人的小公子,就是那个去了邕州做安抚使的那个,被烧的就剩点渣渣,尸首都没了。
  坏事儿做多了,可不是活该吗?当初在东都的时候他老子都管不住,以为到了邕州天高皇帝远就能为所欲为,现在怎么样,踢到铁板了吧,全尸都没给留,真狠啊,谁干的?
  听说是争风吃醋,为了一个女人惹得杀身之祸。后来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卫去处理这件事,本想在这个事上捞点油水,然而一个没闹好跟府上的侍卫打了起来,之后闹起了火,整个安抚使司都被烧没了,啧啧。
  太子?天,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要掉脑袋。
  事儿现在谁不知道,难不成把所有人都砍了?如今梁小公子的骨灰已经被带了回去,据说太子勃然大怒,连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说要彻查呢。怎么查,人都死没了,整个邕州安抚使司里的侍卫都跟着烧没了,还找谁查?
  说不准会派天枢阁的人
  天枢阁那疯狗都死了,一群家犬能成什么事儿。
  
  天枢阁的疯狗头头,荀还是淡定地端着茶杯,听着旁边嚼舌根不言语。
  另一旁的乌奉浑身颤抖,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荀还是腿上放着手炉,裹着厚实的披风,毛团一样居于长凳之上:你今年未曾回去过年,你那叔叔竟是没有对你产生什么情绪?倒真是个好叔叔。他抱着热乎的茶碗,抵挡着藏在春风里的寒意。
  已请过罪,我手上未有实权,即便担了些职务,也不过无关痛痒的位子,他懒得管。谢玉绥答。
  论辈分,谢玉绥需唤祁国皇帝一声叔叔。
  谢玉绥抬眼瞥了一下隔壁桌:看来梁弘杰的骨灰已经到了,动作倒是够快。
  能不快吗,要不是带着个拖油瓶,我们现在也已经到东都了。邬奉接话,他是打从心眼里不喜欢荀还是,能讽刺两句的地方绝对不放过,另一侧廖庐就老实很多,低头喝茶不言不语。
  这一路廖庐彻底知道邬奉先前所说的荀还是邪乎是什么意思。
  确实挺邪乎的,没事儿就喜欢往他们爷身边凑,还说一些暧昧不明特别讨打的话,直到把谢玉绥惹闹了,才笑眯眯的离开,安静了不到半日继续重蹈覆辙。
  好在这一路除了这位邪门的人有些闹腾以外没遇到其他阻碍,倒是一路顺利地到了东都。
  脚程慢了些,一连磨了月把日子。
  这一路多次听见关于梁弘杰的话,猜测众多,没一个踩到点子上。
  有争风吃醋情杀的,有得罪人太多仇杀的,乱七八糟拼拼凑凑能写个不短的关于爱恨情仇的话本子,倒也有趣。
  话说回来。谢玉绥看向荀还是,邕州城的那个宝物传说又是什么,总觉得你布的局很多都没用上,我倒是想听听。
  荀还是叹气:废棋而已,有什么可听的,当个笑话吗?
  说出来乐乐也不失为一种用途。谢玉绥端茶,茶杯遮挡,嘴角提了提。
  有着荀还是这一路的不消停,谢玉绥的话也不像先前那么少,偶尔会跟着调侃几句,把荀还是堵的哑口无言才算完。
  一壶茶喝完,吹了会儿冷风,荀还是吸吸鼻子道:既然都快到了,我们在这又是为何?只是想吃吃冷风?
  谢玉绥低着头摆弄着茶碗:你没觉得,我们临近东都的时候身后跟了许多小尾巴吗?
  感觉到了。荀还是不以为然,你猜他们跟着是做什么的?
  还没等谢玉绥开口,荀还是道:给你个提示,我们离开前我已经暗示过太子的人,让他将梁弘杰的死推到薛黎身上。
  他那哪里是暗示,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嫁祸。
  廖庐作为当时藏匿在一旁偷听的人,默默端起茶水堵上自己的嘴。
  所以你的暗示对方并没有接受,反而暴露了凶手另有他人?暴露的是你还是许南蓉?谢玉绥看着荀还是,那他们不会觉得我这辆马车里就藏着许南蓉吧?如此阵仗,我更加好奇这个许南蓉究竟何许人也。
  荀还是拢着斗篷站了起来,松松筋骨道:别在这等着了,这会儿人多,又临东都,他们肯定不敢出来,总不能一直带着小尾巴看我们打情骂俏吧。
  荀还是对着谢玉绥眨眨眼睛。
  谢玉绥对于言语上的调戏已经麻木,瞧着店小二走过来,起身接过他端来的碗。
  浓郁的药味遮住了棚里茶香,荀还是瞧着谢玉绥手里的东西,瞬间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他脸色一凝,嘴巴一憋,盯着药汤上面漂浮的沫子:你说我们周围跟了这么多小尾巴,会不会有人往药里下毒?
  怎么,曾经吃着人家送到面前的毒都面不改色的荀阁主,现在这点苦汤都喝不下去了?谢玉绥一点都不客气地将碗塞到他手里,放心,什么毒都毒不过你身体里的,鹤顶红都要不了你的命,放心喝吧,说不准以毒攻毒你就好了。
  荀还是皱巴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样子还真挺让人心疼。
  一旁邬奉虽说看过很多次这种场面,依旧被他外表蒙蔽,即便内心再不喜,这一刻也不得不生出恻隐之心。
  为防止自己的爪子不听使唤,他撇过头率先去牵马车,廖庐紧跟其后。
  例行公事似的抱怨完,荀还是喝起药来却没有丝毫停顿,一口见了底,将碗放到桌面上。
  碗底只粘着一点药渣子。
  荀还是每次喝药都要抱怨几句,但每次都听话喝完,他摸向放在桌角的手炉时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色,那是方才端着药碗时烫出来的颜色。
  重新上了马车,荀还是许久没有说话,他每次喝完药都要哑上半天,暗自消化嘴里的苦味。
  外面似乎起了风,去年尚未落完的枯叶不停掉落拍打在马车顶部。
  荀还是眼皮未抬:一会儿麻烦王爷费心应对,我就不出去了,保不齐还能给太子一个惊喜。
  这一路你都未曾藏匿踪迹,怎就能确定太子不知道你还活着,更加不知道你已经回到东都?
  荀还是弯了弯眼睛:因为给太子传话的是个妙人,你越让他守口如瓶的事情他越喜欢全盘托出,越让他传递的消息,他就越喜欢藏着掖着。路上就更不要紧了,见过我的活人可不多。
  谢玉绥直接忽视他后半句话,至于前半句,虽不知道说的是谁,但此话一出就明白了,对方应该没有将荀还是回东都的消息放出去。
  马车骤然止步,谢玉绥面色一凝,拿着佩剑便要出去,结果却听见邬奉惊讶地咦了一声。
  谢玉绥和荀还是互相看了一眼,掀帘出去,却见马车前正站着一个熟人。
  瞧着谢玉绥探头出来,邬奉回头唤了一声:爷,是李兰庭李公子,没想到我们在这里会碰见。
  李兰庭看见谢玉绥后也有片刻的惊讶,作揖道:真是好巧,在下月前得到友人邀请去往东都,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
  谢玉绥惊讶之余又有些疑惑,心中不免提高警惕。
  他刚要跳下马车,身侧帘子却先一步被掀开。
  荀还是探出脑袋,对着李兰庭微微一笑道:即是有缘不如同行?
  李兰庭被笑容晃了眼,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听见自己吐出的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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