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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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多了个人瞬间安静了,荀还是老老实实地靠在一旁闭目养神,谢玉绥抱胸靠在另一侧,李兰庭被夹在中间小心翼翼。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么个地方遇到熟人,左看看右看看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挑出个合适的话题,最后恹恹地垂着眼皮,只能暗自祈祷马车快点,路途短点,尽早完结这样磨人的时光。
马车的速度一直没有变,李兰庭浑浑噩噩间睡了过去,头靠在一侧越来越低。
突然周遭抖动,李兰庭脑袋一空,身子前倾,一个俯冲险些摔倒,人也瞬间清醒。
他揉着眼睛,却发现身侧两个原本闭目休息的人不知何时起坐得端正。
一侧的荀公子身上搭着棉被,目光不知落到何处出神,另一侧的于岁则双手放在膝盖上,佩剑置于身侧,浑身缭绕着一股看不见的冷意。
李兰庭突然有种进了匪窝的感觉,若不是身旁两位公子衣着讲究,他真觉得自己遇到了土匪意欲骗钱杀人。
他滚着喉咙往荀公子一侧蹭了蹭。
至少现在看来,荀公子较于于岁温柔多了,模样漂亮不说,脸上总是带笑,一看就是个脾气好的。
李兰庭张张嘴,看着面前二人颤颤巍巍问: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荀还是和谢玉绥同时看过去。
外面大风突起,树枝搭在马车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细细密密像是鼓点敲在李兰庭心头。
方才还觉得如瓷器般漂亮的人,现在看来阴森森的。就见荀公子掀开大红色棉被,侧过头来,乌黑的头发铺了一身,面色苍白,眼睛一弯,用着分外柔和的声音道:跟你说过了啊,我姓荀,荀还是的荀。
第22章
打斗声四起,于岁什么时候出去的李兰庭已经没印象了,满脑子都是如鬼魅一般的人,那双扣人心魄的眼睛此时看起来似乎真的把他的魂拉了出来鞭笞。
他捂着嘴巴,柔弱无助地抱着自己,十分懊悔当初为什么偷懒上了马车,如今跟鬼煞紧挨着,还这么近,到底要折多少寿。
嘘,不要出声。荀还是食指压在嘴唇上,温润无害的笑容到了李兰庭眼里彻底扭曲,他越是这样温柔,李兰庭越怕,李兰庭越怕,荀还是笑容就愈发温柔。
就见他凑到李兰庭面前悄声道:出一声,剁一根手指。
荀还是举起自己的手,修长纤细的手指前后翻转,啧啧两声接着道:算了,手指太少,我又不想脱你的鞋袜,那就一声一个指节吧,这样算来,你能发出
说罢认真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
李兰庭快吓疯了,越听他数数脸色越苍白,最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开口打断了荀还是。
你,你别数了。李兰庭牙齿打架,声音拔高,听起来别别扭扭,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声音了,我,我不,不说话
荀还是还在点着自己的指节,听见这话扭头对着李兰庭展颜一笑:这不就说话了,八个字?
砰
话音未落,原本就如风中浮萍的李兰庭倒了。
荀还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眼看着李兰庭即便晕倒也要瑟缩起来的手指,第一次深切的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名头竟然如此有用,以后别人只听见名字就能晕倒那真是太好了。
外面打得火热,马车不时晃动两下,荀还是将李兰庭晾在一边,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索性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乌奉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围只见廖庐和谢玉绥,他站在马车上,冲着手心哈了口热气。
谢玉绥这会儿对付着两个人还算自在,只是似乎一直在顾忌着什么没有展开拳脚。
荀还是仰头看过去时正好对上谢玉绥的眼睛,而就是这样一个分心,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摸向腰间,速度极快地掷出一样东西,眼看着就要碰到谢玉绥时,另一样东西打了过来。
叮
两者相撞,发出脆响。
谢玉绥猛地转头,眉头紧皱,此时没再犹豫,脚下一点掠到放暗器之人面前,长剑一出,趁对方尚未反应直接刺穿喉咙。
那人噗通一声摔到地上,脖颈鲜血直流,浑身抽搐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谢玉绥纵身落到荀还是身旁问道:不是说不出来,现在这是做什么?
我怎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意思。荀还是偏头轻笑。
他手里尚且捏着两个石子,跟方才打掉暗器的如出一辙。
缠着谢玉绥的两人如今只剩下一个,他见同伴被杀后本欲再杀上来,结果就见马车前突然出现的另一人,脚下一顿,堪堪停在原地。
那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发随意拢在身后,双手收在袖子里,像是春日里闲来无事到郊外踏青的公子哥,浑身上下透露着散漫。
那股子散漫瞬间将紧张的气氛冲散,黑衣人周身煞气同时受到了影响,他落在树上,警惕地看向这个方向。他不认识这位公子,但是刀口舔血养出的警惕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
荀还是从头至尾都未看一眼黑衣人,反倒是将谢玉绥从头翻到尾打量了一通,在看见他手掌一侧小伤口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道:本觉得你武功应该不弱,便放心让你出来应对。随意分心也就罢了,怎的还能伤着?当真是祁国将你们这些王爷养的太好,连最基本的血性都没了,空有一副好皮囊。
劈头盖脸地一通指责打得谢玉绥猝不及防。
若不是顾忌着马车里还有人,若不是因为荀还是突然现身分神,若不是反倒这个罪魁祸首一肚子歪理,将一切责任都推了回来,倒打一耙的理直气壮。
手上的那条细小的伤口若非荀还是眼尖,估计过会儿就要愈合如初了,也不知道哪里惹着这人。
这是怕我死在外面想来帮忙?早先怎的没见你如此有良心。谢玉绥被荀还是气笑了,若是看热闹且躲远些,不是怕死吗?不是弱吗?现在站在这是突然想开了?
荀还是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嘴,目光一直落在谢玉绥的手掌伤口处,目光明灭,一点火星升腾而起,紧接着沉入眸低。
他一把夺过谢玉绥手上长剑,终身一跃直飞树梢,几个起落间已经落到了黑衣人面前。
长剑划过,叮当作响。
荀还是体内的毒尚未除去,但这段时间下来已经被他压制,如今如同另一副皮囊,牢牢地附着在经脉之上,混天然一般,已经不再阻挡内力流淌,但依旧在慢慢侵蚀着经脉。
正如谢玉绥所说,三个年头,经脉尽毁,五脏颠覆,回天乏术。
但那也是后话,如今的荀还是武功已经恢复了七成,除去面上看着过于纤瘦以外,出手一点都不含糊。
谢玉绥第一次亲眼看见荀还是出手,剑招如流水,未曾和任何门派有相似之处,全然是荀还是自己的招式,就像他的脾性一样,一会儿温润包容,一会儿诡异刁钻,几个起落黑衣人身上已经伤了许多处。
荀还是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玩的兴起,可看着他面上的样子却万分冷峻,没有一丝一毫逗弄的意思。
在剑尖又一次划伤黑衣人腰间的时候,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向后连退数步,狠声道:我自知武功不如阁下,却也不至于被阁下如此戏耍。阁下究竟何人,让在下死也做个明白鬼。
荀还是冷哼一声,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一剑再次斩去,这一次划伤了黑衣人的脖颈,未曾伤及动脉,但奔涌出来的血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此时邬奉和廖庐已经解决完其他人回来,站在谢玉绥身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这人怎么得罪那妖孽了,竟要这样折磨。饶是邬奉自诩心志坚定,不会被一般东西吓到,但是看见躲闪中的血人,内心还是不免骇然。
谢玉绥不解地看着这一幕,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旁边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内心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不会
谢玉绥心下一惊,赶紧把脑子里莫须有的念头赶出去。
邬奉还在跟廖庐嘟嘟囔囔妖孽不愧是妖孽,结果就见自家王爷面色有些不对,赶忙唤道:爷您没事儿吧?这妖孽莫不是真受到刺激了?
刺激?能有什么刺激?要说不对,那便只有荀还是在看见手上伤口后的反应
看见伤口后的反应
刚被赶出脑子里的念头瞬间爬了回来,谢玉绥难以置信地看着挥动长剑的月白色身影
荀还是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