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来王爷喜欢美的。荀还是歪过头看过来,阳光沿着他面部轮廓镀上一层金色,怪不得想让我以身相许。
  他这个模样看起来就更小了。
  谢玉绥下意识问道:你究竟多大。
  作甚,要生辰八字然后挑个良辰吉时说媒下聘吗?荀还是眼睛弯成一条线,绕着谢玉绥走了一圈,而后停在他身侧,稍作沉吟道,生辰记不太清了,自家破人亡后再未有人提及,那是年岁尚小,对日子没太多印象,估摸着应该在腊月飘雪的时候罢。
  他说起家破人亡时没有丝毫负担,就像是说着昨天吃过的饭一样随意,仿佛破的不是他的家、
  相较于无家可归,他更加遗憾没机会与谢玉绥互换庚帖:可惜生辰八字想给也给不了,至于年岁,今年二十有七,不小了,王爷可嫌弃?
  谢玉绥其实知道荀还是的年纪,各个国家皇室的人,除了真的酒囊饭袋以外,没有人不了解荀还是的基本信息,全因这个人不知道何时就会摸到自己身边,亮起淬了毒的爪牙。
  只是看着你的模样,尚以为年龄是谎报的,如今看来确实不小了。谢玉绥瞧着荀还是,既是不小了,皇帝就没想给你说个亲,彻底将你绑在身边?毕竟这样的杀器并非任何时候都能得到。
  那我投奔王爷吧,待我将恩情报完,王爷可愿意收留我?荀还是直接忽视了前半句。
  以邾国的野心,待你恩情报完,估摸着要么祁国被灭,要么你埋骨黄土,何须我收留?
  荀还是轻笑,随后转过身向永极楼走去。
  背身的瞬间,原本翘起的眼尾逐渐拉直,面上虽带笑,眼底却暗潮汹涌。他一言不发地往永极楼处走,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上。
  永极楼白天很安静,大厅里人迹寥寥,偶尔有姑娘出现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熬夜大半宿,只想吃点东西便去睡一觉。
  两人到了大堂都未见到老鸨,隔了还一会儿才有小厮出来,一边道歉一边招呼着两人在旁边稍坐片刻,而后不知道奔到了哪里,许是去找老鸨。
  等人的功夫,荀还是端着茶杯打量了周围一通,除了大堂中央临时搭出来的台子不见了以外,其余跟从前没什么两样,红绸漫天,到处都是胭脂味。
  荀还是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房梁,随便找了个话题:不知这邾国的青楼和祁国的可有区别?
  谢玉绥:若是没话你可以闭嘴。
  荀还是觉得自己的脾气是真的好,不管谢玉绥用什么口气说话他都能笑出来,甚至觉得谢玉绥的脾气着实可爱,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生气的。
  见着谢玉绥板着脸的样子,他半趴在桌子上,掀起眼皮,正好看着谢玉绥的下巴。
  他确实喜欢谢玉绥的轮廓,较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轮廓都要鲜明,是属于男人的阳刚,却又不会过于锋利,骨骼衔接处,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不知道去掉这个人的皮肉后,是不是连骨头都较寻常人漂亮些
  荀还是越想越歪,若是这个想法被人知道,估计又要骂他心狠毒辣。
  他大喇喇地欣赏着,打量着,眼神火热赤裸。
  谢玉绥老早就发现了荀还是不安分的视线,本以为老鸨要不了多久便会出来,所以也不曾理会,然而这股子视线越来越灼热,比夏日里的毒日头还要热上几分,恨不得将他面皮灼穿。
  于是他终于受不了,没有转头,只是一掌摁在了荀还是的脑袋上,强行转动。
  收收你的视线,这里的头牌都没你这么露骨。
  荀还是借着谢玉绥手劲转了头,眼珠子却向反方向转动,靠着眼尾,视线落在谢玉绥身上未曾偏离,话音染上点委屈:王爷都让人家以身相许了,如今却又开始矜持,您竟是想要负了我吗?
  他捏着嗓子带着嗔怪的语调成功让谢玉绥打了个寒战,谢玉绥赶紧松手,手掌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强行转移话题:你到这里无非是想了解一下水儿的身世,若不是老鸨参与其中,怕是这水儿曾见过什么人,又因着旁的事情让她心甘情愿赴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什么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自杀。
  人死后钱财乃身外之物,一个青楼女子想来也不会注重名声,便只有
  家人。荀还是接话,确实,这次来就想看看,若非胁迫便只能是因着周遭什么人什么事。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后没再多话。
  荀还是因着身体还有些不适,连逗弄谢玉绥的心情都少了很多,调戏两次后彻底老实下来。
  一盏茶喝完,老鸨珊珊迟来。
  原本因为被搅了好梦,老鸨心情不佳,出来时身上是带着火气的,但到了大堂后,眼瞧着是前几日的公子,老鸨本有些不耐的脸瞬间变了模样,笑得跟朵花似的快步走上前。
  她刚热络地想要跟谢玉绥打招呼,却在视线落过去时一眼瞧见了站在旁边的荀还是,随后脚步一顿竟是呆在原地。
  谢玉绥见着老鸨落在荀还是身上过于赤裸的目光,心中有些不适,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阻拦老鸨的视线:妈妈好,于某今日来的唐突,有些事还需请教妈妈,若有惊扰之处还望见谅。
  老鸨听此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因为个男人恍惚,脸色一红,开口之前小心翼翼地略过谢玉绥的肩膀想要再看一眼,然而她个子过于矮小,只看见肩膀上方白玉般的额头。
  谢玉绥再次动了一步。
  知道这样打量着人不合适,在被第二次阻拦后老鸨彻底清明,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不知二位爷这个时辰过来有何事?若是找姑娘的话可得晚些,这个时辰姑娘们在歇息,即便唤起来也得给人家梳洗打扮的时间,怕是不能立刻出来见爷。
  妈妈误会。谢玉绥道,说来有些为难,主要是前些时日,我和朋友过来时正好赶着水儿姑娘挂衣,我们本是来凑个热闹,不成想我朋友对水儿姑娘一见倾心,上次因着身上银两带的不够,未能和他人一争,离开后十分挂念,原想过些时日再来相见。
  前些时日有事耽搁了,未曾再来,再得到消息才知佳人已不在。我这兄弟惦念不下,非要叫我带他过来看看,因着他不喜见人,也不愿说话,便由着我来跟妈妈打个商量,请问这水儿姑娘生前可是有何未完成的心愿,或者惦念之事,让我这兄弟做点什么,也算是了了心中一点挂念。
  荀还是被挡在谢玉绥身后,听见这番说辞时疯狂挑眉,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话,他甚至怀疑谢玉绥所说的朋友另有其人,什么不喜见人和不愿说话,这是他荀还是?
  老鸨听见这话后有片刻的沉默,他明显不太相信谢玉绥这番说辞,毕竟会对青楼女子一见钟情的故事都是话本子里唬人的,男人大多现实,图一时之乐是一码事,真的动情动心是另一码事。
  自老鸨到了这家青楼起,他就没见过一个男人真的对青楼女子动心。
  本瞧着面前这位公子是个体面人,没想到却一肚子花花肠子,他不知道这位公子想要图什么,却也不敢随意得罪人,便先问了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您的这位朋友又是哪位?
  老鸨没将谢玉绥身后之人与上次戴面具之人联系到一起,虽说两人身形相似,可如此貌美的人,倒像是被谢玉绥哄骗的小白兔。
  如此一想,老鸨的面色有些不好。
  谢玉绥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老鸨心情不悦,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没问题,遂作揖道:在下姓于,我的这位朋友姓荀。
  老鸨不愧是老鸨,见多识广,即便姓荀的不多,东都又有一位煞神是这个姓氏,却也没见露出异样,只是唤了一句:于公子有礼。
  谢玉绥回礼。
  之后老鸨问道:那不知这位荀公子现在在何处,又想要怎么对我们水儿?
  这次没等谢玉绥回话,荀还是率先走了出来。
  鉴于谢玉绥给他评价,荀还是不得不扮演出一副不愿意见人且不愿意说话的样子,半藏着脸在谢玉绥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微微低头,垂着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鸨,又像是受惊了般往后退了一步,之后才踌躇道:我在下自知无法再为水儿做什么,便,便只想看看,还有何事是可以帮上忙的,虽,虽未能真的见到水儿姑娘,便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
  说到这里,他适时地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谢玉绥,而后快速低头,咬了咬嘴唇,脸上带着点红晕,小声说:算是全了在下的一点心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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