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说到这里荀还是抬头,却见谢玉绥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手指上,荀还是下意识缩手,而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多余,但是再放回去就显得刻意。几根手指不上不下无处安放,荀还是心里暗琢磨,不如将手指头剁了算了!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小动作过于明显,终于让谢玉绥有了唐突的意识,慢慢收回视线后又落在荀还是的眼睛上。
没有说过,难不成跟梁家有关?
荀还是低头看着茶杯盖:嗯有。
他话说得犹犹豫豫,有点后悔今天过来跟谢玉绥聊这些,本也不是非得谢玉绥知道,只是觉得人既然已经被他拉到了这里,不给他找点事恐待不住,万一哪天跑了怎么办,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他又觉得十分难受,多待的每一刻都变的很煎熬,盘算好的一肚子话像是卡在喉咙里的豆子,挤出来一个都费劲。
谢玉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只看见荀还是似乎跟茶杯盖较上劲儿,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似乎想通过眼神瞪碎那个坚硬的瓷器。
这一幕着实有些滑稽,谢玉绥嘴角柔和,而后曲起手指伸到荀还是旁边敲了敲桌子:怎么又不说话了?
荀还是蓦地回神,双手彻底离开茶杯缩到腿上,下意识抠弄起左手指间的痣,而后略有些犹豫道:其实也不是
他想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要不今日就不聊了,他先走。
然而话起了个头便被打断。
这位许南蓉来的时间倒是巧,巧合的有点过分,我怎么觉得,她似乎跟梁家渊源不浅,难不成,这永极楼的事情还跟许南蓉有牵扯?
荀还是扣动手指的动作一顿,心下惊讶,而后了然。事情虽千头万绪,但终究还是要归于一处,自己提了一嘴邕州城的线,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林林总总,所有的线都汇聚到一处梁家。
估摸着谢玉绥也已经猜到了不少,索性不再兜圈子。
既是如此,我们就将话讲到明面上吧。此次之事,确实是我刻意引你到东都。一来是那封手书我觉得理应归还,二来有我的一点私心,希望王爷能帮个忙。
谢玉绥:什么忙?
荀还是没急着说这个,而是意有所指道:王爷想要的那封手书在梁和昶那里。
谢玉绥目光一闪沉默片刻,而后定定地看着荀还是:你是想让我帮你除掉梁和昶?
他目光过于犀利,完全不似原本冷静自持的样子,像是一个沉寂许久的凶兽突然睡醒,满目危险地盯着眼前不知深浅的猎物。
你是认真的?谢玉绥有些不确定,自己国家的内斗却找个其他国家的人来插手,若说荀还是没有叛国的心,换谁都不会相信。
荀还是: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只是要一个梁和昶罢了,算是清君侧?
太子还没继位呢,清哪门子君侧,这话说出去,明日就可以在菜市口看见荀阁主的首级了。
荀还是轻笑:这不是相信王爷不会出卖我嘛?更何况这件事办成了对王爷也有好处,总归是你好我好的一件事,何乐而不为?
你先说说对我有什么好处?谢玉绥做出一副你且忽悠的表情。
好处可就多了,一来,您能得到那份手书,您想,既然能被梁家藏了这么久,上面肯定有重要的内容,既需要保存不能销毁,又得提防着别人知道,你说这上面会有什么东西?
手书本来就是你许给我的,如今却想赖账?那我不知当初救了荀阁主一命的恩情,又需要在哪里讨还?谢玉绥着实不喜欢荀还是这副嘴脸,讨价还价起来像个狐狸,眼睛一转就已经生出好些算盘,应对起来着实费劲。
谢玉绥不喜欢不打紧,荀还是的脸皮就跟他的算盘一样又多又厚,就见他笑眼弯弯:王爷本也没打算在我这讨要救命之恩吧?我这人没底线,江湖上都当我是个恩将仇报小人呢,王爷不会不记得吧?
您看我现在给您一个接近邾国政权的机会,怎么说也算是另外一种报恩。而且那手书我即便可以潜入梁府翻找,但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如是我折在那里,手上拿着祁国有关的手书,你说皇帝会不会觉得我是祁国的奸细,实则为了偷取邾国的秘密而潜伏多年,再以此为借口发动战争?说到这里,荀还是看着谢玉绥逐渐阴沉的脸,手重新放回桌子上,慢慢移动到谢玉绥手边,翘起一根指头敲着他的手背,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出点力怎么行?
说到底救命之恩就是不想认,谢玉绥虽知荀还是德行,江湖上也不乏这种德行的人,但是像他这样明晃晃地说出就是不认账的还是少数,大多都需要一块遮羞布,哪里像荀还是这样,遮羞布是什么?他荀还是就是这样光明磊落地不要脸。
谢玉绥被荀还是这股子滚刀肉的样子气笑了,抬抬手:既然有一来,便是还有二来,那二来是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二来嘛,我可以搭给王爷一个人情,以后需要荀某帮忙的地方,力所能及范围内,可以帮王爷做一件事,即便是杀进祁国皇宫里,逼着祁国皇帝禅位给你也行。
听见这话谢玉绥嗤笑一声:救命之恩你都能不认,我怎么相信你会认这个人情?莫不说篡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怕只怕到时候你抹我脖子的时候都不会犹豫。
话不能这么说。荀还是摇头,说不准我抹你脖子的前一刻,就因为惦记着这个人情手下留情了呢,王爷不还能保下一命?
说完之后他自己徒地笑了起来,而后道:荀某确实没什么信誉,不过救命之恩非我主观意愿的,当然应不应就得看我的心情,而这种实打实答下的事王爷您大可放心,事到临头我不会不应,能让我欠下事的可不多。
说到这里,荀还是自己内心不禁感叹。他虽说声名狼藉,但就承诺这块是实打实的没有轻易许诺过,这辈子一共应下三个承诺,两次都在这一个年头里。
这买卖王爷不亏。荀还是收起思绪,看着谢玉绥似在思量,而后那只放在桌子上的手又开始不安分,翘起一根手指,纤细的指尖轻缓地点在谢玉绥的手背上,带着点挑逗的意味,道,要不,我以身相许?
或许是调戏的次数太多了,这次谢玉绥竟然没有立刻抽手离开,而是看着荀还是那根苍白瘦弱的手指,下一瞬手掌一翻,竟是将那白玉般的手指攥在了掌心里。
荀还是浑身一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压在下面,手背一片温热。
那股子温热顺着皮肤逐渐爬上耳朵尖,乌发掩盖下,耳朵比屋外的桃花还要艳丽。
落花声此时变得无比清晰,荀还是就好像被点了穴道,浑身变得僵硬。
他这是调戏不成反被吃豆腐?
而后他就听见那个一贯木头似的人突然出声道:如此说来就甚好了,即是承诺不能当真,便以身抵债罢。
???
作者有话说:
荀还是:荀某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因名字引来如此多的关注,而不是在下的容貌,真是世事难料。
谢玉绥:好在本王的名字看起来甚为正常。
另做个解释:荀还(huan)是这个名字我真的超喜欢,不是随便打的,也不是脸滚键盘出来的,真不是QAQ,今天因名字刷屏了,被基友笑了好久,我真的超级喜欢这个名字,我觉得好好听啊。每个主角的名字我都思考了很久,都是特别契合我心里的人设才会用,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地起名,如果造成阅读不便实在抱歉,鞠躬。
第30章
直到二人出门,荀还是都没闹明白自己怎么就从一个承诺变成以身相许了,而且他满打满算也就三年的寿命,有什么可以身相许的,许他三年?这种买卖怎么看都不划算,让他做一件事情不好吗?
荀还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谢玉绥身后出了门。
要出门的是荀还是,带路的却是谢玉绥,荀还是没有提及目的地,谢玉绥却好像知道一切,轻车熟路地到了云弄巷。
时则上午,云弄巷稍显冷清,一些夜不归宿的人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从各个楼里出来,眼神迷离,脚下虚浮,不知是纵欲过度还是没醒酒。
水儿的死并没有对这条巷子有什么影响,就连永极楼都在正常营生。
风尘女子的一生就是这样,来了博人一笑,走了连个哭丧的都没有。方才还低头跟在身后不声不响的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站在谢玉绥身侧,看着周围飘扬的彩绸,难得感慨一句。
至少她在一些人的记忆里留下了最美的样子。
那日众人瞩目下,年轻貌美的姑娘抱着琵琶,唱着动人婉转的曲调,哪想到才多久的功夫,伊人不在,徒留冷冰的尸身躺在衙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