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是没想到,人这就没了。这姑娘责任心特别重,不会留下自己一大家死了,所以我才觉得她死的蹊跷,这样的姑娘怎么会自杀。
  万一是受不了家里的压迫呢?这样大的压力,一般姑娘早就受不了了,她能坚持这么多年很不容易。荀还是道。
  话虽如此,但是早年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最近这几年他家里收敛了很多,我偶然发现她家行径后就不让他们往来,水儿也得以喘息,虽然偶尔还会送钱,但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大的压力。至于接客是早就接受的事,年龄到了我们也不能白培养不是,水儿也想好了,干几年赚了钱,给自己赎身就换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什么都不管了,她还跟我讲她要往南走走,想去看看那边的山水,你说这样的姑娘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荀还是叹了口气,跟着老鸨的样子唏嘘着,而后他又要抬头看房梁时,老鸨没忍住拉了他一下说:要不您别在这看了,等衙门那边出个结果再说,我见您身子不好,这样的地方多待着实不妥,还是早日离开吧。
  冒昧的问一句,您知道水儿姑娘家在何处吗?
  家?她家就在东都。老鸨不愿多说,但是看着荀还是更加苍白的脸后最后话音还是缓了缓。
  这间屋子不知是不是窗户没关严,突然溜进来一阵风,正好吹着荀还是,勾起他嗓子痒痒的,说了几句话后终于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谢玉绥有些辨别不出来荀还是是故意的还是真的难受,稍作犹豫后走到身边帮他顺了顺气。
  老鸨见此,态度终于还是软了。
  到底是个女人,心软,见不得人难受,尤其是好看的人。
  老鸨叹了口气,道: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人,我建议公子还是不要去比较好,万一被沾上就是无穷祸患,以后保不齐会找您麻烦。
  我只是想,水儿姑娘既然这样惦念着家人,或者也是她放不下心的一件事,总归要做点什么我才能安心。荀还是咳完之后声音有些沙哑,喘气略有些费劲,捂着胸口,不过要是您不方便说就罢了,我理解,这些涉及到个人的事情,都不方便多言,我不问便是。
  他那句话停顿的恰到好处,正好顿到了老鸨的心里。
  老鸨咬咬牙道: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想让您沾染麻烦,那家人随便打听就知道了,是东都本地的,住在城外一个村子里,姓袁,一家子三个儿子,就水儿这么一个姑娘,唉,这是什么事儿啊。
  荀还是又低声咳了咳,道:多谢妈妈的好意,我自当领用,不会随意过去,只是水儿的事情还望妈妈多操心,我身体不好,不日便要启程回去,不便在东都多待,以后妈妈保重。
  老鸨心底软成一片,第一次见到这样乖巧的公子,心中暗叹水儿没有福分,不能亲眼瞧见这一幕,但也羡慕水儿有这样的福气,竟是有这样的人倾心。
  荀还是和老鸨又家常了几句,最后在老鸨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出了云弄巷,方才还脚步虚浮的人瞬间站正,整了整衣襟,不知从何处掏出先前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扣在头上,说:饿不?要不要先吃个饭再出城?
  方才病弱要死的人这么快就活蹦乱跳,谢玉绥一愣,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后用着探究的眼神在荀还是身上来回扫。
  突然心动了?哦对,你已经要了我这个人了,心动是应该的。走着,先吃几口饭,然后出城。荀还是揉揉肚子,我饿了。
  说要往街上走去。
  谢玉绥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情绪切换自如到如此地步?明明在永极楼的时候,荀还是身上的悲伤看起来一点都不作假,就好像真的是极其珍重的人过世一般,不然哪能骗得了阅人无数的老鸨,可是现在的荀还是身上哪还有一点点悲伤?
  荀还是虽是戴着面具,却没有放周正,侧在一边遮挡住耳朵,左右反差就像他这个人一般,一面极其凶残,一面又岁月静好。
  谢玉绥闹不清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荀还是。
  他目光穿过人群,眼看着荀还是一家家挑选餐馆,最后停在了一家门前,垫着脚,透过人群,冲他招手,笑得一脸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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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这顿饭吃的很快,荀还是看起来是真的身体不好,吃的不多,吵着饿的是他,要吃饭的是他,真坐下来大多是谢玉绥吃掉的。
  吃了饭两人便出了城,太阳还在头顶,微风怡人。
  二人在城门口租了两匹马,向西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见村落。
  村落依山傍水,风景宜人,高砌的土路两侧是尚未犁完的农田,田地里有人在忙着农活,带着偌大的草帽。
  国泰民安大抵就是这幅样子。
  荀还是晃动着缰绳倒是不着急赶路,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何处摸来的枯草,像是闲来无事踏春的公子哥。
  你知道那户人家在哪里?看着荀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谢玉绥不禁问道。
  啊?不知道啊。荀还是咬着枯草,说话囫囵个的,吐字不清,反正就这么大,说不准运气正好,就撞见了。
  他这话就像是某种预示,话音方落就听前面哎呦一声,眼瞧着马前摔了一个头发半白的老汉。
  这人出现的突然,马蹄子已经扬起,眼看着就要踩上去,这一脚下去绝对能要人半条命。
  荀还是一点拉缰绳的意思都没有,冷眼看着这一幕,完全没将人命放在眼里,好在谢玉绥眼疾手快地勾住缰绳。
  漆黑的蹄子停在老汉上方,泥土溅了一脸,随后谢玉绥用力向后一扯,马受力后退,幸而未曾踏下。
  见危机已解,谢玉绥松了缰绳。
  在确定马不会踩踏老汉后,他从马上跳下来,掸了衣摆,将自己的马绳扔到荀还是手里,向前走了两步。
  老伯您没事吧,怎会摔到这里,可需要找大夫?
  那老汉捂着肚子在地上一动不动,听见谢玉绥的声音后微微侧头,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这位公子,确定那马已经离开后身子一蜷,突然开始嚎叫。
  哎哟!我,我的肚子,我的腿,我身上好痛啊,你们怎么这么狠,走路不看的吗?哎哟,刻意欺负我这个老人家!你们这是杀人!老汉呻吟着。
  荀还是安然坐在马上,垂眸时目光一直落在谢玉绥身上,饶是老汉喊得再撕心裂肺,眼神都未曾移动半分,似乎那一副快死模样的老汉跟他无甚关系,满眼都是蹲在旁边的青年。
  谢玉绥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衣衫,腰封紧扣,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样式,行动方便。
  饶是背影,每一丝都精准踩在荀还是的审美上,只可惜
  荀还是提了下嘴角,那一上翘的动作带着些从未在谢玉绥面前暴露过的讽刺,在没人的地方稍纵即逝。
  谢玉绥一直站着没有说话,任由老汉在地上打着滚,两句话他便知晓他们是被讹上了。
  谢玉绥确定自己反应极快,哪怕荀还是没有勒马的意思,却也未曾伤害老汉半分。
  他双手抱胸,擎看着老汉装病。
  老汉呻吟声很大,似乎故意想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不远处田里农民纷纷直起腰往这个方向看,挨得近的几个凑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汉一边诉说着自己的不适,一边骂着来人的横行霸道,真像一个受害者一样,不依不饶。
  且等着他骂的差不多了,声音染上沙哑,干巴巴的喉咙说不出几个字时,谢玉绥简明扼要地问了句:你要多少钱。
  老汉明显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听见这话后表情一滞,紧接着一股得意爬上双眸,他虽说依旧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却不再像先前那样哼哼唧唧打滚,反而很急切地想要补偿,甚至忘了自己还在装一个病人。
  他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存在,虽很想赶紧带着钱财就跑,但还知道要把戏演足,眼神飘忽着,强压着内心的贪婪嘟囔道:这,这不是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明明是你们的错,城里的公子哥了不起啊,欺负我们乡下人是不是,这事儿要去找官老爷的,要报官的,得让你们老子好好看看自己家养的儿子是什么样,哪里就是钱能解决的事。
  谢玉绥皱眉:既是不要钱那就算了,我们进城报官也可,不知你现在是否起得来?可需要我这马匹拖着你进城报官?
  他作势就要去牵马,一副遂老汉愿,带着他去报官的架势。
  老汉一听先是一懵,随后就有些慌了,他本意是吓唬吓唬人,并不真的想去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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