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还是从前的结论,荀还是只剩下两年多的寿命。
谢玉绥心情有些复杂,他闹不清自己对荀还是到底是什么感情。
若说是动心还不至于,先不说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断袖,即便是个断袖,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跟荀还是产生什么感情纠葛,身份即是鸿沟,更不论那些弯弯绕绕,直到今日他还没查清楚荀还是和他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若无感情,面对荀还是几次三番的调戏,懊恼是有的,厌恶却从未产生,甚至在两个人亲密接触的时候,他能听见自己因为一个吻而失常的心跳声。
谢玉绥收拾起自己的思绪,面无表情:我来东都之前去了趟邕州。
荀还是:去钟家了?说起来上次走的匆忙,都没有跟钟家小公子多打招呼,下次去的话得去赔罪。
谢玉绥:这就不用了,估摸着对方不太想见你。
这是实话,但是从谢玉绥嘴里说出来,荀还是总觉得不对味,至此他没有开口,擎等着谢玉绥接着说。
路过邕州本没别的意思,只是在那边歇脚换马,本不欲去钟家打扰,但恰巧碰见了钟老妇人出城去寺庙进香,倒是让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虽说是问句,荀还是已经知道谢玉绥要说什么。
听说荀阁主办事效率高超,已经将事情原委查个清楚,将钟小公子的骨灰送了回去。谢玉绥嗤笑一声,真不愧是天枢阁阁主,如此有能力。
荀还是好像没有听出话里的嘲讽,重新晃动起摇椅: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将梁弘杰的骨灰送给了钟老夫人,能有多大的事。谢玉绥在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荀还是的表情。
这些事荀还是是偷偷摸摸办的,姑且算是一个不为外人道的密辛,就这样被谢玉绥大喇喇地摊到面前,荀还是面上依旧平静,不甚在意,更没有惊讶。
谢玉绥接着道:原本钟老妇人不欲多言,但他觉得我们关系匪浅,托我跟你说一句,若是东都有变故,荀阁主不嫌弃的话,钟家愿意助阁主一臂之力。
一老一小,能助什么。荀还是轻笑,此番一笑便是承认了谢玉绥的话,然后又反应过来谢玉绥的上一句,又笑了一声,我们如何关系匪浅?
谢玉绥直接忽略荀还是后面那句话:荀阁主别告诉我,那骨灰不过是你为了搪塞钟家故意随便找的。当初你说天枢阁承了钟家的人情,阁主可是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话至此,荀还是站了起来。
两人相距很近,一站一坐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两个成年男人同时站在一起时,那方寸之地就显得尤为紧凑,尤其是荀还是又向前迈了半步,两个人险些贴到一起。
荀还是拿着蒲扇挑起谢玉绥的下巴,眼底满是戏谑。
再问下去王爷可就问的有点多了,既然说了是来满足我生前最后一个愿望,看着我这个将死之人如此可怜,王爷不如成全了我吧?等我真的要死了,说不准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儿上就什么都告诉您,左右我也快死了,秘密带进棺材也没什么意思,只要您从了我,您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如何?
荀还是表情极近挑逗,说话时头越靠越近,隔着一团蒲扇感觉着对方呼吸。
虽说荀还是面上看着轻浮不羁,实则内心暗自叹了口气,他明显能感觉到此次谢玉绥再来时心态已经不一样了,就是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荀还是本想在剩下的时日里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后,也放纵自己一下,难得地碰碰名为感情的东西。可如今再看,这一步估计很麻烦,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方生出的一点情愫眼看着就要被他摁回去。
他为自己还没开始的情路默哀。
或许因为两个人靠的太近,难得地让他眼底泄露了一点点遗憾的情绪,又被谢玉绥精准地捕捉到。
谢玉绥看见那一闪而过失落时内心也跟着有一瞬间的不适,细琢磨之下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翻来覆去可能就是因为荀还是总是出格的动作,连带着他的心也变得不正常。
一想到回到祁国后得到的信息,谢玉绥瞧着荀还是的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视线下落看见荀还是勃颈上的血痕时,先前有些不正常的心再次反常地动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两个人中间隔着的蒲扇极为碍眼,待他意识反应过来时已经他先一步扬了蒲扇,一手摁在荀还是的后脑勺上,两唇相接,那张妖艳的脸上少有地露出错愕的表情。
谢玉绥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心中是爽的,紧接着有片刻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此行动作到底所为何,似乎潜意识里就想这样做。
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相撞,反正两个人都挺疼。
荀还是尚且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他又被人推开。
前一次因着过于突然着了谢玉绥的道,两人碰撞也就罢了,如今还没尝着甜头就想将他推开简直是做梦。
在谢玉绥退避的前一刻,荀还是抓着他的衣襟猛地将人扯了回来,第二次的碰撞不再似上次那样鲁莽,多了一些荀还是刚刚收敛起来的情绪,绵延悠长,透过摩挲和拉扯,将从未袒露过的心绪一点点渡了过去。
荀还是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孤单久了,好不容易看见一个顺眼的所以疯得厉害。
他知道所剩不多的时间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也明白此时招惹谢玉绥并不是明智之举,他不应该在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去招惹对方,于自己于谢玉绥而言都不是好事。
长时间溺在冰水里的人难得地碰见了一点温度就开始疯狂着魔,荀还是不知道谢玉绥到底是什么心思才有了方才的动作,他只知道这样一个算不得回应的主动让他占了上风的理智顿时丢盔卸甲,被塞到角落的情愫疯了般撞开了门,牵动着荀还是的动作越来越粗鲁。
他将人压到廊下的柱子上,撕咬着对方的唇瓣,呼吸渐重,血腥味弥漫开。
荀还是觉得他自己快疯了,原来几个月未见他其实是想的,只是因为过于忙碌,那点思念被他压在了某个间隙里见不得光。
谢玉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一直没有说话,任由荀还是予取予求,直到两人呼吸渐重,荀还是才慢慢退了半寸,手指压着谢玉绥被他蹂躏发红发肿的嘴唇,轻笑一声:我怀疑你回来不是算账的,其实是来玩我的,欲拒还迎是你的新招数吗?
谢玉绥张张嘴方要说话,荀还是手指一压,将他的声音压了回去。
嘘。荀还是额头染上一层薄汗,本就疲倦的身子经过方才一番动作后更是疲累不堪,如今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想再去压抑什么,临死之际反而学会了妥协。他叹了口气,少有地卸去了一身的伪装,垂眼遮挡住眸底的悲哀与自嘲,轻声道,即便这是你的算计,我也认了。
第58章
或许是荀还是最后一句话杀伤力太大,再配上他那强装镇定实则难过的表情,以至于谢玉绥被他拉进屋里躺上床时还是茫然的,直到身旁呼吸渐稳,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好在衣服健全,只是单纯的躺在一张床上。
谢玉绥靠坐在床头,转头看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的人即便在夏天,荀还是依旧盖着厚实的棉被。
他将自己裹得很严,像是在过寒冬腊月一样,精瘦的身子被棉被压在下面只能看见不算明显的起伏,头发散落在枕头上,饶是如此,热气已经没有给荀还是脸上带来丝毫血色,还不如先前两个人亲吻时脸上尚且能带着点红晕。
谢玉绥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眉头紧锁,即便是睡梦中依旧不太踏实,似乎疲倦极了。
即便不用事无巨细的了解,谢玉绥也知道荀还是处境很难。皇帝疑心重,大臣们避他如蛇蝎,天枢阁内部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没日没夜地为皇帝做着事情,还要被算计着,提防着,连个安稳觉都很难睡,最后落得个如今的下场。依着荀还是身上背着的人命来说,这算他咎由自取,可换个角度来看,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明明还有着大好年华一展宏图,如今却已经一脚踏进了棺材。
荀还是不相信任何人,也没办法信任任何人,只有一个卓云蔚看起来能跟他亲近一些,这会儿人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谢玉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抚平荀还是的眉宇,手指方一放上去时,未曾察觉在手掌遮挡下,两片薄薄的眼皮滚了滚。
荀还是囫囵个睡了一觉,或许是因着自己先前那句妥协的话,最后的坎儿过去后其他也就不管不顾了,身子过于疲乏,大有死在床上也无所谓。这一觉睡得很沉,但时间很短,在那只手触碰到他时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