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这是宝文阁学士张大人的公子,平时话很少,大多时候都抱着书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难得一次跟他们出来。
梁弘琛跟他不算熟悉,只是打过几次照面。
他不知道这位张公子想要做什么,红着一张脸在众人面前慢慢挪的时候尚且不算太明显,但是走到门口没人的地方再挪就很扎眼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有点滑稽,紧接着就见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步一步走到了荀还是面前,对着他点了下头,而后转身将荀还是遮挡在身后,面朝着两个灰衣人,深吸了口气道:你们既然是武林人士,应当匡扶正义,为天下着想,如今在这里欺负我们这些读书人算什么?若是有什么误会就跟官兵回去解释清楚便可,何必闹得这样大。
他说这话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说完之后脸上一层汗水,之后咬了咬嘴唇,侧头看着身后,对着被他挡在身后的人小声道:这些人不是好人,你不能觉得什么人都能一起喝酒怕若是对你不利可如何是好。
张公子声音虽小,奈何周围过于安静,以至于他小声的言语一字不落地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周围知情人士面色变了又变,最后一言难尽地将这些情绪通过眼神投回到尚且不明所以的张公子身上。
荀还是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灰衣人,又看了看遮挡在自己面前的书呆子,之后指着自己一脸诧异地问了句:你这是在保护我?
第61章
这位宝文阁学士的公子不认识荀还是倒也正常。
荀还是若无外出任务就总往宫里跑,那位皇帝见着人怕,不见着人也怕,一会儿怕荀还是对他图谋不轨,一会儿又怕荀还是在外太久其他人对他图谋不轨,总之对荀还是完全是越远越信任,一整个被自己矛盾住了。所以荀还是到底得不得宠这件事,就连皇帝贴身太监都闹不明白。
荀还是一不用上朝,二不用处理一般公务,每次进宫一般都是直接进御书房,虽说别人会恭敬的叫他一声大人,实则并没什么官职天枢阁阁主连个品级都没有,算哪门子大人。
梁弘琛认识他只是因为他那个不安分爹,一边奉承着皇帝,一边又讨好太子,来来往往间倒是和荀还是打过几次照面。
梁和昶所处的比较微妙的位置,再加上他自己年岁渐长,想扶持自己的儿子往上爬一爬,如此一来就不可能绕过荀还是这可是一个握着邾国最锋利的宝剑的人。
可是宝文阁学士就不一样了,那是个正八经管书的地方,张家整一个书香门第,家里的公子每日手不释卷,甚少出门。别说这位张回张公子不认识荀还是,就是荀还是对他都没有太多的印象。
荀还是记人一向厉害,饶是只打过一个照面都能印在脑子里,只可惜这位公子他一次照面都没打过,只是早年的时候曾遥遥一见。
左思右想后荀还是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来那么点记忆,将这位衣着简朴的人跟朝廷中的大臣对上号。
这一对他乐了,宝文阁学士的公子可是个出了名的书呆子,今日被一个书呆子挡在身后着实新鲜。
可惜这股新鲜没给他太多的时间享受,书呆子刚准备再劝说几句,被挤到身后的官兵率先不乐意了。
那领头的官兵姓王,名唤王峙,依着跟朝廷一大臣有点外戚关系,好不容易在东都找了这么个差事。
虽说只是个小队的头头,手底下统共就管了十来个人,但是像东都这种到处都是富家子弟的地方,能当个头头已经很不错了。
东都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地方城内的护城军大多驻守在城门,城内范围则是由衙门管辖,商铺的油水也都被衙门收了去,护城军风里来雨里去捞不到太多好处,偶尔在城门口扣得那点银钱少不说,还很容易被发现捅到上面去。
但东都这边就不一样了,不管大官小官互相之间都有点关系,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乱说,越到天子跟前,这些腌臜的事情越多,灯下黑说的就是这种。平时一应俸禄高不说,还有额外的油水捞。
东都的差事,能力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眼力见儿,王峙能混到一个领头的地位,跟他会察言观色分不开关系,所以王峙刚进这个包厢的第一眼就看出这里聚会的人身份不简单,尤其是角落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还有点眼熟。
跟角落里聚在一起的公子哥相比,面前这个穿着朴素的书呆子就显得很不起眼,但毕竟还是跟着一众公子哥来的,想必身份也不简单,那唯一一个简单的就是后出现的身着青色衣衫的人了。
浅淡的青衫也看不出贵贱,不若屋子里的其他人,一股子银子味儿。
王峙原本今天晚上约了几个兄弟出去喝酒,结果临时接到上面指派的任务,带着一肚子火赶到这里,一屋子的人都需要他考虑,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又是哪根葱?
不过这小子的模样当真是好看,经常流连烟花之地的他都未见过这种绝色。
王峙一时看的有些呆了,下意识地觉得这是这些公子哥不知道从哪个楼里领出来的小倌东都不缺漂亮的风尘女子,自然也不缺好看的小倌,但是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次见。
王峙甚至忘了他来此的目的,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暗自掂量着这究竟是哪个楼藏的宝贝,便宜了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
他这念头闪的很快,眨眼间已经把东都有小倌的青楼过了个遍,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此行的目的,对着身旁努努嘴,示意他们赶紧将这两个处理了。
那两人心领神会,挥动着刀鞘呵斥道:滚滚滚,官府捉拿暴徒,你们在这里挡什么道,要一起去衙门吃板子吗?
书呆子听见此话吓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要让开,但是看着身后一动未动的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拾起了勇气,刚动了脚步又慢慢地挪了回去,侧着身子,几次张嘴后又不知道怎么劝,尤其是在对上那个笑容后,脑子里的那点忐忑瞬间烟消云散。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就像是就像是书本里描绘的仙人。
荀还是看着书呆子刚想离开又挪回来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官兵见自己就这么被忽略火气更大了,晃动着手里的刀就想用强,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见原本站在屋子中央的灰衣人在这时突然有了动作。
他们瞧见了荀还是不仅被人遮挡了一下,更是有官兵上前纠缠,立刻明白这是逃跑的好时机,借着这个功夫直奔着坐在窗上的人。
谢玉绥借了荀还是的面具后从外面绕了一下,正巧就堵在这间屋子仅剩的出口处。
他悠闲地坐在窗户上,支起一条腿,歪着头渐行渐近的两个人不慌不忙。
眨眼间两人到了面前,剑刃映着冷月,银白色的光落进了眼里带着肃杀的气息。
瘦高的灰衣人手里长剑先至,谢玉绥一手撑在窗框上,脖颈向上,一柄长剑凭空而出,不偏不倚迎上对方的攻势。
剑光突起,灰衣人眸光一闪,两剑汇于胸前,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火花四溅,谢玉绥纵身跃下,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将灰衣人逼退数步,而落后半步的另外一个灰衣人此时也已经行至身前,他双腿半蹲,两个短刺握于手中,趁着谢玉绥与高瘦灰衣人交战激烈,招式行至半空之际欲行偷袭。
战况虽激烈,其实也不过几个呼吸间。
眼看着灰衣人再次发难,荀还是终于失去了对书呆子的兴趣。
身后官兵又上来了几个人,推搡着想要将他们以妨碍公务的罪名绑起来,几只手已经伸出,却因着荀还是身上突然暴起的冷气堪堪停在半空中,也就是这样停顿的瞬间,再细看,面前的青色身影突然凭空消失。
再抬眼,青色的身影已经投身进了打斗中。
他手里只执着一柄空白的扇子,面色却不见有多么严峻。扇子抵住短刺,脆弱的竹骨在触碰到短刺的瞬间发出脆响,本应被击碎的竹骨在收回时连一个裂痕也无,却是将短刺击偏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空档里,荀还是欺身而上,扇子尖看似无力地点向胸口。
平平无奇的扇子此时就好像成了杀人的凶器,在即将触碰的前一刻,那灰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强行调转身形,堪堪避过了扇子,却也因为自己的招式被前行折断而受了极轻的内伤。
他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恐慌,不是对这把扇子的恐惧,而是来自扇子主人,深入骨髓的恐惧。
谢玉绥在击溃一个灰衣人时本还有时间对付另外一个,不成想荀还是动作这么快,在他想要转身时后背已经被人保护起来。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孤身一人处于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一个人牢牢地将背后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