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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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还是进宫的速度很快,在遇到东都街上那些并非普通巡防的人时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只是他刚入宫没多久,一只顶着风雪而来的鸽子落在了他的肩头。
信鸽不知在路上耽误了多少时日,冒着大雪落下时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荀还是堪堪将它接住,解开绑在它脚上的小竹筒,之后重新放飞。
大火灼烧着红色的宫墙,宫女太监行色匆匆,宫变从来都不存在温和一说,哪怕一朝擒王,这条路注定血腥。
荀还是寻了个还算安静的墙角解开竹筒,小小的纸条上内容很简洁,只有一句话事已成。
从何而来,出自何人均无注明,仅仅三个字让荀还是紧绷的表情瞬间放松,手里用力捏着那个纸条未像从前那样第一时间烧毁,反而像是宝贝一样捏皱之后却又慢慢摊开,随即收进怀里妥帖地放了起来。
从宫门到正殿再到御书房,这一路警戒异常,荀还是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小心,大雪天虽说有些行动不便,视线受阻,却也有了天然的屏障,便于隐藏。
四处并没有史书记载中篡位该有的血腥与杀戮,想必太子也不希望自己在登基之后先处死一批史官。
当荀还是站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太子和皇帝还在讨论着他的那枚玉佩和做了这么多年的恶鬼的事。
一朝谋算被戳破,荀还是脚步停在门口,推门而入的动作顿于半空之中,随即做了个偷听墙角的,靠在一侧听得起劲,只是这个劲儿没多久他就被冻的打了好几个冷战,而后觉得听戏嘛,也不一定非要蹲墙角,他可以直接坐在屋子里听啊。
御书房很大,帷幔飘荡间,悄无声息地找个角落坐着太简单了,巧得是桌子上还有热乎的茶水,估摸着先前伺候的宫人遗落于此。
茶水尚且温热,一个聊胜于无的温度,然后他翘着二郎腿,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有他效忠多年的皇帝,有一度成为盟友的太子,有互相利用的人,有尚存交易的人,有曾经信任的人,不过现在基本上都站到了对立面,然后他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茶杯。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天手抖,不巧的是荀还是这段时间抖的次数比较多,因着这个抖得时间不对,一不小心沾到了点浑水。
他看了看浑水中央的几个人,最后叹了口气,晃动着手里不合时宜的白玉扇子走到了皇帝面前。
众人都以为荀还是与皇帝不共戴天,隐忍这么多年,一遭有了机会更是恨不得亲自动手,然而众人怎么都没想到,荀还是走到皇帝身前却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将皇帝护在身后。
众人手里冷剑几乎不约而同地朝向荀还是,就连他身后的皇帝也不例外,而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瞧见一样,扇子一开遮了半张脸,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夜深了,各位且去歇了罢。
他的意思很明白皇帝,你们动不得。
作者有话说:
进度慢了,明天尽量多写点,去医院看完住院的狗子就飞奔回来码字。
虽然天热了但是别像我贪凉吃冷的,我今天刚觉得肠胃好点就有喝了冰的,立马不舒服了QAQ,我就是前车之鉴啊。
第93章
事情往诡异的方向发展时往往只在一瞬间,就好似现在,荀还是一人面似悠闲,实则极为嚣张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转动手指把玩着扇子面时,卓云蔚这小孩儿不知道抽什么风,太子还没发话,他直接一剑冲着扇子而去。
哪怕是街边随便买的一把扇子,荀还是都能扇骨一收直接迎上,这次却好像怕了一般,眼看着剑光掠至眼前,扇子快速收于身前,脚下生风躲过一击,似乎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位皇帝。
因着这个动作,皇帝彻底暴露在卓云蔚面前,在场的人表情具是一顿,有喜有惊。
太子喜色溢于言表,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甚至顾不得卓云蔚未听吩咐,近乎越界的动作,似乎已经看见龙椅摆在他的面前擎等着这位新君,然而剑尖直奔皇帝而去,却在即将碰到的前一刻转了弯,划破荀还是的手臂后撞在柱子上。
场面变换的太快,待到叮的一声响起时,众人才恍然发觉竟一时忘了呼吸。
方才的惊喜一时调转了位置,原本挂有喜色的人太子,此时面色阴沉,双手用力攥成拳头,指节惨白,一双眼睛阴郁地快要滴水,目光慢慢挪到了卓云蔚身上,当真是恨不得一剑劈了他。
程普站在身后悄悄握住了剑柄,他动作很小却还是被人察觉,方景明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程普耸耸肩,他不在意最后谁得了这天下,总归是凑个热闹,什么都无所谓,唯独不能伤了他的人。
这边眼神交汇,另一边卓云蔚在看见剑上的血时眼神明显有片刻闪动,然而很快又归于沉寂。
众人都看出了卓云蔚和荀还是之间存在不小的矛盾,虽不知道仇恨起源于何处,但冷眼看着便知,这段纠葛甚至于比皇帝还重要。
在场的人都以为卓云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时忘了来此的真实目的,然而卓云蔚却从容地将剑从柱子上拔了下来,冷笑一声道:荀阁主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刚刚您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也说了是刚刚,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荀还是摸宝贝似的摸了摸扇子,左右翻腾确定没有受损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甚至没有管还在流血的胳膊,我觉得还是我的宝贝扇子重要,它金贵得很,可不能坏了。
这话一出口,皇帝的嘴角也跟着抽动了两下,抛开对荀还是武功的忌惮不谈,就他这总是不着四六的嘴也能气死个人,这世上也就只有荀还是敢说扇子比皇帝重要。
卓云蔚并不知道这扇子来于何处,瞧着不是从前见过的样子便也没多想,荀还是原本性子就不定,今天当个宝贝的东西明天可能就扔了。
即使如此,荀阁主直接带着宝贝扇子离开便是,荀阁主若是真心离开,想必没有人能拦得住罢。卓云蔚剑已经横在眼前,大有一副想跟荀还是换个地方一较高下的意思。
这话戳中了在场每个人的心,荀还是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变数,若是能将他引开,这局棋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尾。
卓云蔚看似冲动,实则心思细腻,在不合规矩的边缘里又带着些让人心悦的理智,荀还是从前就很喜欢他这一点,故而也由着他瞎折腾,总归不会太出格。
只是如今这份喜欢已经不再是对着荀还是。
荀还是内心感慨,面上滴水不漏:哦这样啊,那我刚刚觉得扇子是顶要紧的事,如今又觉得除了扇子以外其他事情也挺要紧了。
卓云蔚的目光一直定格在荀还是身上,未见他拿有其他武器,毕竟荀还是寻常时候也很少带武器,便没有多想。然而眨眼的功夫,却见荀还是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眼熟的剑那剑挂在荀还是房中许久,久的卓云蔚都快以为那只是一个摆件。
如今再看,这摆件却是锋利的很,剑光未至,罡风已经掠至眼前,卓云蔚不得不连退数步。
荀还是慢条斯理地将扇子收进怀中拍了拍,确定安放妥帖后轻笑一声:虽说将你养在宅子里许久,总不至于武功也生疏了,让我试试可好?
说罢直奔卓云蔚门面。
荀还是本就不是正儿八经想跟卓云蔚切磋,御书房再大毕竟是个房间,再怎么也施展不开,好处就在他可以在一招一式的空档间,将屋子里的其他人全都卷到这个争斗里,待太子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然也跟着这群人乱搅和,脸色更是黑成锅底。
而也就是这么意识抽离的瞬间,他听见外面的异响。
大雪没有停歇,屠杀开始了。
所有人都明白,没有兵不血刃的篡位,哪怕是依从圣旨即位,朝廷内部依旧会出现大洗牌,总是要死上一些人,更何况是如今这个场景。
太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皇宫里已然冒着很大的风险,但也是建立在他多方部署之下已经控制了大半个皇宫和禁卫军,再加上后宫有德妃相助,更是得到了天枢阁的支持,即便不是彻底掌控了天枢阁,也未能彻底与荀还是合谋,但他没办法再等了。
到底也是仗着身边高手众多,本以为哪怕荀还是最后赶了过来,到底是势单力薄无功,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以一己之力让他们无法再进一步。
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大家都懂,太子心焦,尤其是听见外面的声音内心更是躁动。
他看着战局另一边靠在墙角的皇帝喊道:父皇,您再是躲避也无用,荀还是能护得您一时还能护得了您一世吗?您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偌大的宫禁已经是儿臣囊中之物,或者若是父皇愿意禅位与儿臣,做一个清闲的太上皇,儿臣也愿意继续孝敬父皇。
这话狗听了都不会信,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一言不发,原本在这场战斗中最忙碌的荀还是却在这时笑着插嘴:太子这话说的真动听,传国玉玺还没找到吧?您这就算真的成功了,皇位坐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您真当皇帝傻?有这闲心还不如顾顾您身后的赵大人,我看他的裤子已经湿透了,以后可怎么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