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其实小皇帝是想趁着豫王在外之际先将王府收拾了,但是一来若是豫王得到消息先一步跑了恐有后患,另一方面若是豫王没有亲眼看见王府覆灭这一幕着实这样太可惜了,他就是想让豫王见着整个王府被屠杀殆尽,而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蜡烛突然爆了两个灯花,小皇帝心情愈发好了,他将信折好放到小格子里,顺手捏了个糕点刚要放到嘴里,一口下去满是潮气,眉头瞬间皱到一起。
  不过他现在心情好,嫌弃地将糕点扔回盘子里,唤道:来人。
  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风带着点雨水落在地毯之上,小皇帝从旁边拿了个折子翻看,手指点点盘子旁边道:点心都潮了,去换一盘。
  每日呈上来的折子颇多,怎么批也批不完,有用的废话的一大堆。
  他拿着朱笔在那个折子最后一页写了几笔,感觉周围站着的那个人迟迟未动,小皇帝眉头皱起。
  小皇帝的贴身内侍是从小就伺候在身边,一向办事妥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吭声也不动作,他有些不悦地抬头,刚想骂一句,结果视线上移,入目的却不是熟悉的内侍服饰,而是一件从未见过的青色衣衫。
  小皇帝心下一惊,再往上看就见一张颠倒众生雌雄莫辨的脸。
  那人眼睛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鼻梁挺翘,浅淡几乎无颜色的嘴唇上弯,明明是一副漂亮得过分的容颜,可是那张脸却一点血色都无,身上更是带着逡巡不去的寒气,头发被小雨淋湿,在烛火照耀之下,像极了话本子里勾人魂魄的妖孽。
  妖孽眼角下横着一条细小的伤痕,血珠顺着脸颊划出几条红线,青衣之上一片片红色像怒放的花,雨水和泥土和着的味道中带着腻人的腥甜。
  你!你是何人!小皇帝吓得舌头有点打结,慌忙地想要站起来逃跑,双手已经抓向龙椅上却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强装镇定道,这里可是齐国皇宫,擅闯皇宫可是杀头的死罪。
  那青衣人就好像听不见小皇帝的威胁一样,十分悠闲的走到桌子旁,瞥了眼桌子上摊的折子,好巧不巧正是弹劾豫王。
  大抵就是说豫王只是个王爷,手中实权过多,恐影响皇帝在祁国的威信,虽这次攻打邾国有功,但这人因功造作,恐有功高震主之嫌,当尽早提防云云,每一句话都正好戳在小皇帝的神经上。
  小皇帝见着对方的视线赶忙将折子合了起来,扬声喊道:来人!
  别喊了,这里只有你我,你看茶水就只剩下半杯,喊多了嗓子干可没人给您倒水。那青衣人颇为不讲究地直接坐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着龙袍的小皇帝,嗤笑一声,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即便穿着龙袍,看起来也像是个假冒的,这祁国皇帝当真是不行,儿子一个比一个草包,矬子里拔将军都拔不出来,啧啧。
  声音好听,然而每一句话都满是嘲讽。
  小皇帝听着他说话脸色脸色越来越黑,耳朵却是通红,看不出来是气的还是臊的,总之面色很是难看。
  他方才唤人时声音很高,可到现在都没见着有人进来想必外面已经被处理干净,这个认知让小皇帝心中彻底冰凉。
  他怒视着青衣人:你究竟为何人!
  姑且算是一个青衣人歪头想了想,顺手拿着桌子上的毛笔,于虚空中画了几笔,死人?
  当真是鬼怪?难不成这是在梦里而非现实?
  死人二字一出小皇帝内心已经乱成一锅粥,更是分不清现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青衣人突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手指凭空一转,一把匕首横在手心。
  那匕首看起来极其普通,把手只是简单的木质,上面还有不少划痕,看起来极为简陋,就像是废弃许久没人要的东西。
  眼看着武器出现在面前,即便那匕首残破的让人厌恶,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总归不是个好征兆。
  小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猛地起身向后靠,然而身后只是高耸的书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还想弑君不成?小皇帝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一脸惊恐地向后撤。
  青衣人不紧不慢地绕过长桌,手指翻动间匕首上下晃动泛着冰冷的光。
  不然陛下以为我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陪着您过家家?青衣人就好像不损人几句就难受,非要见着小皇帝一边惊恐一边愤怒的样子,脸上笑意渐深,哟,我看着陛下是还没断奶吧,这得赶紧送您去下面跟亲人团聚啊,一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何其可怜,啧啧,我这人心软,见不得您难过,等下我动作快点,让您少受些折磨可好?
  刀锋定于指缝间,一颗小小的痣映在刀身之上。
  陛下别乱动。青衣人持刀而上,眨眼间已站在小皇帝面前,他刀尖抵着小皇帝眉心,周身全然没有丝毫杀气,如同调情一般,我技术很好,您放心。
  刀尖闪着寒芒,青衣人笑得一脸邪魅,小皇帝眼看着那刀一点点拉开距离,似乎在蓄力擎等着下一刻直接刺穿他的头颅。
  恐惧过头脑子里就只有一片空白,反抗、尖叫等等什么都忘了,骤缩的瞳孔里只映着那张妖孽般的眼睛和尖锐的刀。
  死亡笼罩于灵魂之上,小皇帝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只在半空中顿了一下,不带一丝犹豫地刺向自己喉咙。
  要死了
  砰
  刀尖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书房大门被人轰隆一声踹开,一枚暗器同时打在匕首之上,原本扎向小皇帝的匕首在方一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偏离了轨迹,于脖颈之上留下不浅的伤口。
  杀人之际稍有犹豫就可能万劫不复,刀身的这一偏颇并未动摇青衣人的想法,所以在偏离了没多远之后他手腕一转再次袭向脆弱的脖颈,也就是这个空档,身后之人慌忙开口。
  荀还是,住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乍起,刀锋贴着皮肤之处堪堪停下。
  小皇帝满脸惊恐,双眼瞪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荀还是被叫破身份没有丝毫惊慌,见着皇帝没出息的样子嗤笑一声:我不是说了我是个死人吗?他垂眸看着小皇帝触目惊心的脖子,啧啧两声,而且我也说了我技术很好,怪你乱动,这伤口看起来真丑。
  现在是丑不丑的事吗?
  此时屋子里已经围满了人,听见荀还是的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瞬间崩坏,然而再一想到对方身份,精神又再次紧绷起来。
  荀还是迟迟没有动作,手里依旧拿捏着小皇帝的命,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房门大敞着,风几乎卷走了屋里所有的温度,四下安静极了,能清晰地听见屋外雨敲打着地面的声音。
  雨下大了。
  小皇帝脖子上的伤口虽不算深,却也动了细小的血管,这会儿血流不止又加上精神紧绷过度,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再强撑着意识也有些模糊。
  他虽未瞧见来的是什么人,但是听着声音也能辨别身份,心里暗骂对方到底是不是刻意拖延时间,好让他失血过多而亡,可即便心中骂得再狠,他又不敢催促,面前这人可是个实打实的罗刹,来营救之人也没安好心。
  就在这时罗刹却突然收了匕首向后退了一步,背对众人,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毫不掩饰地问了一句:王爷来得真巧,既是如此那我就问问,如今这个局面之下,您是想护驾有功,还是想一步登顶?
  过来。身后那人没有回答,声音带着被雨水淋过的寒意。
  荀还是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一双眼睛如毒蛇般落在小皇帝身上。
  听见我说话了没有。
  荀还是脸上笑意减收,上扬的嘴角逐渐落得平稳,匕首被上下抛动着,刀刃翻转,然而每一次却都是恰巧接住了刀柄,无一次失误。
  他没有回身后之人的话,而是在表情冰到极点之后又展颜一笑。匕首再次入手之际手腕突地用力,在小皇帝惊恐的表情中,刀刃贴着他的头皮插进了身后书柜里,自此未再多看小皇帝一眼,两手空空地转过身。
  多日不见,眼前之人穿着带着些风尘仆仆,头发被雨水淋得稍显凌乱却不颓废,在对上那双眼睛时里面漆黑一片。
  这一转身才发现屋子里的人不少,每个人的刀尖都对准这个方向,就衣着来看并非宫中侍卫,那是谢玉绥自己的兵。
  荀还是冲着谢玉绥弯了弯眼睛:这么好的机会王爷都不要,真是太可惜了。
  谢玉绥整张脸藏在阴暗里看不出什么表情,荀还是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慢了些,果然话多耽误事,方一进来就应该直接取了这皇帝的命,届时哪里还能等到王爷来此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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