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身旁的药还在散发着难闻的气息,明明早已熟悉的气味这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一样了,热气蒸得眼睛有些发涩。
  这一刻他放下了筷子,转头瞧着一旁的药碗瞧了好长一段之间,直到上面热气逐渐减少,他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第105章 番外二
  东都虽说位置偏北,入了夏后白日的太阳依旧要把人烤化了,便是只有太阳西斜之际,才会有人出来闲逛。
  掌灯之际是一日之内最热闹的时候,邾国政权变动,整个国家动荡了一年多后终于走上正轨,而处于政治漩涡中心的东都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终于逐渐热闹起来,原本因着各种原因关门的小店陆续开张,而最让东都人期盼的则是一家酒肆。
  青木坊靠近宫门,便也是依傍着在朝廷里有人才能占据这样的地方,看似在集市上稍偏的地方,实则生意好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位置沾了点皇室气运,所谓的沾了龙气,总之这么多年,朝代更迭都没让这个小酒肆倒下去。
  酒肆一直那么大,没有扩张店面也没有泯灭在岁月里,祖祖辈辈几代人就这样酿了不知多少年的酒,也见了江湖上数不清的人。
  青木坊的酒远近闻名,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江湖侠客都愿意过来喝上几杯,闲扯的话就很多,比如最近青木坊重新开张后,人明显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话题来来去去总围绕着的一个
  听说掌柜的先前跟那个荀还是是故交,不知是真是假。
  嗐,这还能作假?据说那荀阁主尤为好青木坊这口,但向来低调行事,如今你瞧这满屋子的人,从前哪个不是带着去别处享乐,如今却都愿意坐在此处,怕就是想从掌柜的嘴里听上那么一嘴。
  那荀阁主不是叛国弑君之后被杀了吗?这么多人于此,就不怕犯了皇帝的忌讳被杀头?
  忌讳归忌讳,谁还不知道上面那位总之与大事无甚关系,兄台还记得满大街小巷的告示吗?
  邾国皇帝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这事儿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便是压也压不下去,而荀还是的身份自然也就变成了替罪羊。通缉告示上的内容无关紧要,再见告示时,人们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那张脸上。
  那可是江湖上盛传多时的美人,然而大多数人只闻其名未见其貌,如今倒是借着这个由头一饱眼福。
  自是记得,想必见过那告示的人无人不记得。
  这就是了,便是那种模样之下,大家好奇的无外乎风花雪月。
  此话一提,方才不屑的人顿时来了精神,他刚想问什么风花雪月,就听另外一桌的人哐当一声,紧接着是一阵笑声。
  这人立刻感觉自己受到了嘲笑,有些不悦道:兄台此为何意,莫不是有其他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没没,在下也觉得那荀阁主模样甚好,只是第一次听见风花雪月之事有些惊讶,兄台莫怪。说完他抱拳以表歉意,对方这才转过身压低声音继续先前的话。
  而这边的人在又停了几耳朵后再次忍不住低笑起来,这次他控制自己声音没再让人发现,随后磕着酒杯问:我竟不知你们阁主有如此多的故事,我还以为他每天要么就是在杀人,要么就是去杀人的路上。
  那倒没有,没人的时候他还是挺安静的,经常坐在院子里不声不响,若非留心,很容易发现还有这么个人。另一旁一个身着蓝色的人,他正扶正摔到一侧的杯子,另一只手里捏着个果脯,这是他们来酒肆之前提前买的零嘴。
  程普摸了个果脯扔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这倒是,白长了一张脸,暴殄天物。
  你还挺遗憾?卓云蔚冲他挑挑眉,当初你跟他走那么近,就没想发生点什么?
  哟哟哟,我们家小云蔚这是吃醋了?程普贱兮兮地凑上去,我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吗?虽说阁主模样确实世间难找,但是我家小云蔚也是独一无二。
  卓云蔚嫌弃地向后挪了挪:谁是你家的,你是不是把脸皮丢在祁国忘记带回来了。
  被骂了一通程普也没生气,甚至煞有其事地道:很有可能。
  卓云蔚瞥了一眼程普。
  自祁国回来已将近一年,程普从前便是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身边的人,如旧依旧在他身边做事,只不过比一般侍卫自由一些,也不像天枢阁那样身担重任,乍一看就像是被皇帝放逐,偶尔才会被叫去一次。
  那次程普偷摸给荀还是通风报信这事卓云蔚原本并不知晓,但是后来听说了却也没什么大反应,程普原本以为在卓云蔚心里,荀还是即便不是罪大恶极却也应该算是帮凶之一,可是在几次的接触之后,他又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卓云蔚自己不说,程普便没有再问,毕竟有些事情追根究底很没意思,荀还是的存在对于卓云蔚本来就很特殊,如今更是有点禁忌的意味。
  不杀不见,就是卓云蔚现在的态度,很奇怪。
  也不知这酒有何妙处,我只觉辛辣的很,喝到胃里更是烧得慌。程普砸吧着嘴,他是不好酒的,今日不过是陪着卓云蔚来。
  卓云蔚看着手里的酒杯没有吭声。
  这地儿他从前就很熟,窄巷与这青木坊几乎正好占两头,某人懒得动时都会掀眼皮打发他跑腿。
  酒确实是香的,即便不好酒之人闻着也会多夸一句,但仅限于闻着,进嘴里还是算了。
  程普咬着个果脯道:前些时日我听说那谁似乎离开了裕安城,便是不知去往了何处,没再多打听,你若是想知道我便派人寻寻。
  寻他做什么?问问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吗?
  程普每次瞧着卓云蔚好似不在意的样子都心痒痒,既然痒着自然也得挠挠。
  这事儿问荀阁主自然问不到,要问也应该问问豫王,啧啧,真是便宜了豫王。这是又绕回了荀还是的脸上,不过也真就豫王消受得起,别人哪里敢让他睡在榻侧,怕是早就吓疯了。
  便也是因着这个,当初荀还是在邾国之际,东都内无一人敢打他的主意。
  正好说到这我还想跟你说个事,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路途稍远又不太好走,便不邀你同行了,小云蔚可得老实等我哦。
  卓云蔚实在是懒得理他,自他离开天枢阁之后,程普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无论走哪都要跟着,即便偶尔出去办事也非得拖着,这次倒是稀奇,竟然主动提出分开。
  他懒得管程普究竟是去做什么,已经开始盘算等人走后自己去哪溜达,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被程普逮到。
  不管程普如何死缠烂打,卓云蔚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断袖,好在程普有界限,并未做十分出格的事情,每次都在卓云蔚难以容忍前率先缩回去,两人就这样拉扯了这么长时间。
  你且去吧。卓云蔚喝了一口酒,说实话他也喝不来这味,但是他就是想尝尝。
  旁边那桌还在热火朝天地说着荀还是的风流事,卓云蔚其实很想把那些话都记下来然后送给荀还是,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现如今是个什么形象,但是一想到那人吊儿郎当的样子,估计能当个笑话看完之后再讲给豫王听。
  离开青木坊时,程普突然说了句:其实你不恨荀还是对么?
  卓云蔚没说话。
  听说荀还是第一天出任务时受了伤,好像是一时大意被侍女偷袭。程普并未因此嘲笑,声音很平淡,那天他其实可以杀了你,但是却心软了,倒是第一次听说荀还是能跟心软这二字挂上钩。
  所以当初你是刻意散布言论帮荀还是正名,他那人的名声自己都不曾在意,也就你在听见别人说瞎话时生气。那再之前呢,你不会是跟荀还是通好气儿故意倒戈里应外合吧?程普话音里并无指责之意,似乎只是顺便想起来就说了,你不会觉得他是想保护你,才刻意将你留在东都不让你出去的吧?
  没。这次卓云蔚答话了,我知道是你让的,你跟他之间有交易。
  程普一噎,他原本想说的真不是这个
  但是提到这茬,后面的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最后道了句:行吧,我明天一早就走,到时候不跟你打招呼了,你要是没事儿可以去庙里拜拜,祝我早日归来。
  卓云蔚又不想理他,直接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若是换做寻常,程普肯定要追上去再皮几句,可今日卓云蔚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脚步声,待他终于没忍住回头之际,却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
  当热热闹闹的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卓云蔚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享受,虽然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只是这段时间因着程普跟在身边,反而让他安静了许多。而如今程普一走,这种安静尤为明显,让他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便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至于去哪尚且没有定论,反正不要在东都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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