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老阁主轻描淡写道:有什么可决心的,送他去死,谁知道别人死光了,他却活着出来了,那就留下咯。
  说的便是那些先荀还是一步被带回去,磨练了许久最后却死在荀还是手里的小童。
  天枢阁每年都会抓来许多小童培养,活下来的进入天枢阁,只是这一年,原本作为培养的小童一个都没留下。
  *
  将整个类似于童子军的地方屠杀殆尽后,荀还是便直接进了天枢阁,而入了天枢阁后第一次出任务去的便是卓家。
  荀还是那时候还没有接触到中央权力,并不知道卓家究竟做了什么事,只是作为新人被带了出去。
  他非主力,主要负责收尾清场,便是那个时候,在一处草垛里见着了一个婢女护着一个不过五岁的小男娃。
  荀还是当时虽说年纪不大,但周遭血气完全隐藏不掉,一张漂亮过分的小脸逆着月光出现时,并不让人觉得多惊艳,越漂亮反而看起来更加吓人。
  那是荀还是第一次面对普通人。
  从前在天枢阁内,荀还是面对的都非善类,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环境里,即便杀光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而如今见着一个柔弱无助的侍女,看着她一脸惊恐地看过来时,荀还是的剑犹豫了。
  眼看着侍女尚且不能自保却还在拼命护着一个小童,荀还是冷了多时的心突然跳动了起来。
  他没能第一时间下手。
  那一刻的犹豫给了小童逃跑的机会,也给了别人伤害他的机会守在小童旁的婢女趁他不注意,手里握着匕首直冲而上。
  冰冷的匕首捅进身体的瞬间他只觉得寒意冲向全身,女人看似瘦弱,歇斯底里之下力气甚大,眨眼间就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荀还是低头看向被贯穿的小腹。
  当温热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衫时,荀还是笑出了声。
  一闪而过的犹豫换来的便是这样一个结局,漆黑的刀柄像是个笑话,嘲笑着他的天真,笑他事到如今还想要活得像个人一样,去搞什么怜悯与不忍。在他刻意被天枢阁捡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做为人的那一面舍弃。
  如今他不过是个人人厌弃的恶鬼罢了。
  女人疯狂尖叫后退,此时动手的人反倒被吓破胆子,双手捂着脸就好像她才是受伤的那个。
  荀还是的动作再无停顿,手起刀落间鲜血四溅,只是他到底没有追跑掉的小童,就好像放弃了自己最后一点天真那样,任由小童迈着小腿跑远。
  *
  天枢阁原本并非现在的样子,与杀戮不同,从前的天枢阁更多是活在阴暗里,以助皇帝盯着前朝和各国的动向,即便动手也不曾像现在这般大面积屠杀,是到了景怀文手里,天枢阁才彻底成了杀器。
  方一进天枢阁时,荀还是曾因为漂亮的容貌和纤瘦的身体被人轻视过,他短时间内身上沾了太多的血腥,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阴郁,不笑也不爱动,整个人冰冷冷的像个假人。
  天枢阁人数并不多,有些能力的人大多比较高傲,突然破格提了一个人进来,还是这样漂亮得像是个玉雕得娃娃一样的人,不服气有之,但是看热闹的更多,议论声也从背后挪到了面前。
  那时天枢阁阁主之下有个武功甚高的人,他也算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没少为皇帝做事,即便是老阁主见了都会客客气气。他在见了荀还是之后,那双眼睛几乎没从他身上移开过,慢慢的眼神越来越赤裸,直到有一次替皇帝办完事情之后身上血腥未散,又沾了点酒就开始不老实。
  那日恰逢节日,老阁主将未出勤的人聚起来一起喝了几杯,荀还是作为年龄小的自然被灌了不少酒,酒席将散未散,气氛逐渐古怪起来。
  冰雕似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搂到了怀里,上下其手,口中满是污秽的言语。
  彼时时间已晚,天枢阁内聚了不少人,大多数人都喝了酒,精神极度亢奋,眼瞧着这一幕跟着起哄。
  众人谁都没把这当回事,毕竟那个漂亮玩意下手虽黑,却从未跟天枢阁内的人交手,没人知道他武功如何,年龄尚浅又没有排上号,没人关心他会怎么样。
  这些人甚至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没记住,私下里都叫他漂亮玩意。
  酒劲儿上头,荀还是的反应也是稍显迟钝,麻木地感觉着那只游走于身上的手越来越放肆,撩起外衫就往腰上摸。
  你别说,这小玩意还挺听话,早知道这样我先下手了。不知何人扬声喊了一句,周围一群人嬉笑应和着。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推搡吵闹地看着院子中央两个人。
  青色的外衫飘落在地,众人起哄的声音突地变得老大,还有人欲盖弥彰地遮挡着眼睛,却又在手指间露出缝隙,眼看着愈发不堪的一幕。
  谁都以为这个漂亮玩意已经吓傻了,任由他人剥掉衣衫,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水到渠成,其中不乏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分一杯羹。
  这样好看的人太少见了,逛遍青楼都见不得此种极品。
  空气愈发粘稠,众人都以为这事儿板上钉钉,却在这时一声突兀的笑声打破了现场旖旎的气氛。
  那笑声并不大,却有好像有破空之势,清冷中带着一点嘲弄,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包括整个事件的主角。
  醉酒之人手上动作一顿,向后错开少许,眼瞧着从来不做表情的人正微笑着看向他。
  怎么停了?那声音就好像冰雪融化后,水珠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清脆好听,是少年人尚未变声完全时,短暂存在的声响。
  你不知怎的,明明少年人眼睛里还带着笑意,他却突然浑身一凉,原本上头的酒劲儿也散了大半。
  唉,我本不欲如此张扬,毕竟时机尚未成熟。少年人头发已然有些散乱,衣着更是不成体统,可那明媚的笑容甚至比天上那轮明月还要晃眼,这是这些人第一次看见漂亮玩意笑。
  漂亮玩意叫什么来着?
  众人不自觉地开始想,尤其是站在正中央的那个人。
  但是想来半天他都没想起来,再抬眸时对上那双带着弧度的眼睛时,方才降下去的火气蹭一下又冒了上来。
  叫什么都不要紧,左右只是想睡觉的玩意。
  那人笑容又漫了回来,手指落在少年人的脸上:你跟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我自然不会吃亏。少年人眼睛弯的更甚,发丝被风吹得遮了半只眼睛,他轻笑着又说了一句,我吃人。
  话音未落,下一瞬鲜血四溅,咚的一声,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滚出去老远。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却在照到少年人身上时换成了艳丽的红色,少年人猩红的舌头舔掉了嘴角的血珠,歪着头看向两侧寂静无声的人群,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
  当时的荀还是确实资历尚浅,武功也未练到极致,若与那人正面硬拼未必打得过,但那人心存轻视又酒劲上头,意识有些迟缓之下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被荀还是偷袭成功直接切掉了脑袋。
  那画面冲击力太大,四下无声。
  周遭每个人的心都在那一刻被重重地划上一道,虽说阁内之人未如表面上那样和睦,却也不曾有人如此公然下杀手。
  果不其然,荀还是又被老阁主扔到了地牢里折磨了三天,但是自那之后再无一人找荀还是麻烦没人想去招惹一个疯子。
  因着这件事,荀还是若无旁的事情就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酒。
  他原本不想那么早崭露锋芒,因为那几口酒失了控,虽说此番事由让他之后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却也提前走到了皇帝眼前。
  老阁主非血腥之人,老皇帝为了尽快让天枢阁成长起来就必须要新鲜血液,而荀还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就恰到好处。
  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荀还是提前得到了皇帝的重视,却也在羽翼尚未丰满时就暴露在了皇帝眼前,让皇帝眼看着他日渐武功日盛,看着他走到了最靠近自己的地方,对他越来越忌惮,之后不得不下毒以求心安。
  *
  无奈之下,除了坦然接受确实找不到其他方法。穆则扇动着蒲扇,炉子上药罐盖子跳个不停,这些时日李兰庭终于忍不住出去游山玩水,煎药的重担就落到了穆则肩上,所以公子以后若是有隐瞒之处还望王爷多包容,他一个人习惯了,不懂得何为商议。
  小厨房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几乎占了半个屋子。
  此时外面夕阳斜照,炉子上水汽升腾,苦涩的药味从窗户飘出老远,几乎填满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谢玉绥撑着头没有应话。
  穆则小心翼翼地歪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收回目光,心里还在琢磨着荀还是这是又怎么把人惹着了,大下午的过来打听过去的事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