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乌镶月几乎快适应这样来去自如、前路无阻的感觉了。
  结果才转了个弯,就迎面和人撞上了。
  咚一声,像是撞到了某种钢铁,乌镶月捂着鼻子,一时间头晕眼花,“唔……”
  对方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不仅没有后退,还伸出异常冰冷的手扶住了他。
  等等,异常冰冷的手?坚硬的身体?
  乌镶月想骂人的嘴停下了,他只听说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特征。
  加卡托兰的顶尖炼金术师——季星·戴纳,传说中将自己大半身体都当做炼金材料炼制了的怪人。
  抬头一看,紫发青金色眼睛,容貌清俊,身形高瘦,穿着一套陈旧的炼金术袍,一看就是炼金术师。
  嘶,这人怎么忽然出现了?不是说一直都独自关在私人炼金室吗?
  不知道他和无相的关系怎么样,总之,先应付过去,躲开吧。
  没等他装模作样,这个怪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先一步发话了。
  “你……是谁?”
  乌镶月一句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第9章 第 9 章
  你是谁?
  如果平常遇见这个问题,乌镶月一定会答出自己的名字。
  但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含义不再是单纯的询问姓名,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索命符。
  他穿着所有人都认识的黑袍,被所有人都默认为加卡托兰的最高领导者——无相大人。
  却有人问他,是谁?
  乌镶月全身骤然紧绷,想后撤两步,拉开距离。
  面前人扶住他的那只援手,在此刻却转变成禁锢的束缚,紧紧抓着他,似乎要防止他逃走。
  他咬住唇,克制住胆怯,用无相大人的声音,冷肃道,“你做什么?”
  “嗯?”
  作为著名的疯狂炼金术师,季星·戴纳看着与普通炼金术师没什么区别。
  此刻他反倒很困惑似的,青金色的眼眸垂落,像在看什么古怪的生物,“声音一致啊。”
  乌镶月呼吸一滞,趁对方心思流转的这一瞬间,用巧劲挣开了手腕,退开几步。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乱语?”季星·戴纳没有再追过来,只问他,好似满心好奇,“这身打扮,还有声音,你是无相的崇拜者?”
  什么崇拜者?他不是该认为我就是无相吗?!哪里露出破绽了?还是试探?
  难言的惶恐中,乌镶月捏紧拳,仿佛愤怒地呵斥道:“季星·戴纳!”
  “你认识我?”季星·戴纳眨眨眼,嘴角一弯,对他扯出一个友好的笑,“你叫什么?”
  仿佛在认识一个新朋友般普通、正常。
  越是如此,乌镶月越不安。
  对方的态度与行动,是他假扮无相以来,遇见的最不正常的一个。好似一开始就认定了他不是无相,才用这般语气。其他人多少都会试探的。
  “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我可不奉陪了。”说罢,黑袍一扬,他转身就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遇见邪门到处理不了的人,赶紧先跑了再说!
  结果还没走两步,袍角就传来了拉扯感,一股风从下方吹来,吹得整个小腿凉飕飕。
  “!!!”行动快过思维,他立刻一脚飞起,将人踹开了。
  意外的是,踹上的一脚没有提到铁板的感觉,更像是人体。
  但那一瞬间,比起疑惑,乌镶月更多的是心惊,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碰无相!
  在此之前,无论颜诡和摩菲·戈尔德态度如何,都是不会轻易近身的。这也是他敢假扮无相的底气之一,如今这条看似共同的潜规则被打破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猛转头,近乎吃人的视线,正好对上季星·戴纳好奇的眼光。
  紫发炼金术师站在原地,神情无辜得好似刚刚拽起黑袍的人不是他。
  但下一个动作就足以证明其绝非无辜——他抬手捻了捻指尖,像是在仔细回忆触感,然后脱口而出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感慨。
  “居然是真货啊。”
  什么真货,又在验证什么?乌镶月满心疑问,不敢暴露一个字,快速冷静下来,沉下语气,兴师问罪,“如果你活腻了,我可以帮你解脱。”
  “无相大人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这会儿,季星·戴纳又好像重新长了眼睛,一句话间就承认了他的身份。
  “……”乌镶月难以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开玩笑,繁多的思绪中,甚至开始思考灭口。
  这样的人不受控制,太过危险,万一真的某天叫破了他的身份,一切就完了!
  “嗯?您想杀了我吗?”
  没想到只是一点杀气,对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还一脸平静地问了出来。
  “可您如果现在杀了我,我就没法给您炼制药剂了。您不是说,想要延长寿命的药剂吗?我给您带来了。”
  乌镶月杀意一滞。
  延长寿命的药剂?贵到有市无价的那种药剂?无相大人为什么想要这个?之前看的无相大人明明才中年模样,看着寿命还长,根本不需要这种药剂。
  该不会是季星·戴纳在骗他吧?可这种药剂要是真的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胡乱思考了一分钟,他冷声道:“拿来。”
  紫发炼金术师毫无意外之色,从自己的袍子里掏了掏,戴白手套的手递过来一瓶药剂。
  淡金色的药水,仿佛流动的黄金,看着就极为珍贵。
  乌镶月不懂炼金术,众所周知,越澄清的药剂一般越贵,这瓶比他曾经买过的低价药剂好看许多,品相很好,一看就能卖出天价。
  无相大人的装扮里也有手套,不怕碰到就会中毒。他隔着手套,接下了这瓶药瓶,另一只手又摸上了刀柄。
  “无相大人,这是其中之一,别的我也带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动作,季星·戴纳适时出声,再次打断了他的杀意。
  乌镶月顿了下,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没听说过炼金术师会读心术啊。
  他久久注视这位看着温和到没有一丝传闻中疯狂意味的炼金术师,忽然指了指旁边隐蔽的巷子,“到那里说。”
  这里离加卡托兰大本营太近了。
  季星·戴纳没有异议,甚至先一步迈出了脚步,将空荡的后背暴露了出来。
  乌镶月沉默着跟着他身后,开始慢慢地、不着痕迹地调整步伐、行走距离、呼吸节奏。
  “对了,无相大人,这次计划中要用的药剂,我还有一点疑问。”
  刚一进入巷子笼罩的阴影,季星·戴纳就开口了。
  身后人依旧沉默。
  紫发炼金术师似乎习以为常,继续自顾自说,“这批药剂的威力,比之前说好的要弱不少,您为什么……”
  想要征求意见似的,他自然而然转头,下一秒,话堵在了嘴边。
  没有人。不是无相一言不发,而是——已经不见了。
  不知何时,那位身披黑袍、气势冰冷的大人,已经离开了。
  这里只有他。
  季星·戴纳站在狭小的巷子内,全身笼罩在阴影的边界内,潮湿腥臭的气味萦绕周围,距离外界稀薄的阳光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许久,紫发的炼金术师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青金色的眼眸收敛了温和的情绪,回归到一种轻飘飘无机质的非人感中。
  “可惜了,没能抓到啊。”
  这一刻,男人好像才和传闻中疯狂的炼金术师形象重合了。
  另一头,乌镶月正在拔足狂奔。
  可疑,实在可疑,可疑到他怀疑如果他杀了季星·戴纳,下一秒就会发现这个人不但没死,还露出诡异笑容的程度。
  而且这次要实施的计划里,需要很多炼金药剂。
  季星·戴纳作为加卡托兰以一敌百的炼金术师,暂时还不能死。死了肯定会找真凶,总不能找着找着找到他自己头上来。
  种种思考下,他做出了决定——跑。
  面对变态,还是揣测不定的变态,正面应对是讨不到好的。
  反正季星·戴纳是常年闷在实验室的炼金术师,这次送完药剂,肯定又会回去蹲实验室。只要这段时间他避开这个家伙就没问题了。
  纵使季星·戴纳察觉到什么异常,也没有机会揭穿。
  乌镶月仔细思考了一遍,深感自己的英明神武。不愧是他,完全没有中敌人的奸计,还得来了珍贵的药剂。
  一路七绕八绕,在某个无人角落里,他快速把黑袍脱下,变回不起眼的腰带。
  这是他之前拿回家研究时发现的功能。无相大人这件黑袍,竟然本身就是一件炼金物品,展开是斗篷,收缩则是腰带。因此它能被随身携带,躲过了之前家被偷的案件。
  “无相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他嘀咕着,将其归功于大人物的奢靡作风,仔细系好了腰带。
  再走出来时,他衣着普通,身份更是泯然众人——加卡托兰普通底层成员,乌镶月。无人能将他与那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无相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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