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逐渐意识到黑死牟是他们之间的禁忌,一旦提及,就会新发不必要的灾难。
  扣着木签的大拇指有些泛白,阿织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低着头,避重就轻地喃喃道:是、是在街市上买的。
  少女妄想着粉饰太平的能力实在不佳。
  明明还没开始质问她,自己倒心虚地冒出冷汗来,眸光还闪烁着不敢看人,就差把有问题这几个大字写到脸上了。
  000都没眼看下去了。
  咔擦一声,握在锖兔和富冈义勇手中的木签齐齐被捏断,清楚地昭示着当事人的心情是有多么的糟糕。
  连带着那糖壳上被刻意做出来的可爱笑容也增添了几分嘲讽他们无能的意味。
  他们当然不会再接着往下问了。
  富冈义勇心里憋着一股气,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气让他面色难看。
  他无暇去欣赏天边绚烂的晚霞,糅杂在一起的暖光照到他身上,没有让他多出几分柔和,相反更加衬托出了他此刻的阴沉。
  深蓝色的眼睛幽深得像是一摊浓墨,透不过光来,也没有照进去光。
  空旷的原野中猛然吹来一阵风,道路两旁的植物被吹得沙沙作响,也吹散了剑士们的额发,让他们半张脸隐入阴影中。
  在这短暂的间隙中,足够富冈义勇和锖兔从刚刚寥寥的几句话中还原出事情的真相了。
  在天亮之前,在他们赶到之前,那个上弦携着阿织去逛了街市。
  他当然可以这么做,等级越高的鬼拟态精度越高,上弦一完全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类男性的模样而不引起普通人的怀疑。
  而阿织无论同意与否都没什么影响,他完全可以胁迫亦或者是诓骗着少女去和他扮演着夫妻的角色。
  这样的猜测即便有些出入恐怕也相差不远,正是因为如此,内心的忧虑更加多了。
  问题变得很严重。
  锖兔眉头越皱越深,他有这样一种感觉,漂亮、纤弱又不怎么机敏的阿织就像是猎物一样,在她的身边,隐匿着很多陷阱。
  她没什么自保的能力,也没来得及提前避险,倘若不带她离开危险区,她会完完整整地掉进陷阱。
  而陷阱下面可能是荆棘,也可能是深渊,总之是什么都有可能
  诚然,祢豆子的出现告诉了大家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是人类的敌人,可这毕竟是概率极低的事件。
  锖兔和富冈义勇见到更多的是人变成鬼后直接六亲不认,紧接着就残害人类的惨案,恶鬼的话在人类面前没有任何可信度。
  且无论这个上弦一黑死牟吃不吃人、是好是坏,阿织都不应该与他再牵扯上什么关系。
  更别提黑死牟绝对是有所图谋的!
  在锖兔的预想当中,等到接下来的事情办妥之后,阿织就应该果断地抽身离去。
  无论接下来她是想继续留在蝶屋,还是想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她的漫长余生中最好都不要再出现鬼了。
  总之,阿织是没有机会去品尝那只猫咪外形的果糖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在她直面了那两根不算细的木签在富冈义勇和锖兔的手中化为齑粉之后,她就颇为乖巧地主动把自己手中的那个也递了过去。
  想象当中再一次化棍为粉的场景没有出现,黑发剑士接过去之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以一种不容反悔的速度又重新放回了包装袋当中。
  不知最后是要把它丢掉,还是别有用途。
  阿织很聪明地没有问出口,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还拍着胸口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有救。】
  000:【】你等着。
  果不其然,就在少女放松警惕的下一秒,近乎斥责的语气接踵而来。
  富冈义勇面容很严肃,他抿着唇,平直的唇线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更为深刻,看起来很是不悦,说话掷地有声。
  不要接受鬼的东西!
  非常果决的一句,没有过多的修饰,能让人明白地听出来他话语中对鬼的厌恶。
  阿织也确实被震了一下,她还处在搞不清楚状况的状态当中,直到从黑发剑士深邃的瞳孔中看到了映在里面的微微张着口、茫然看过去的自己。
  说实话,她看起来有点傻。
  阿织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她有心想要解释一下,却卡在了开头的第一句上:我
  她知道他们这么气的原因,无非是觉得鬼包藏了祸心,而她却没有提高警惕,可是她如此行事的底气来源于00。
  但这个理由却没办法说出口。
  阿织就差对天发誓了,她真的只是单纯觉得丢掉会浪费,而吃独食又不太好,才想着分出去的,这其中没有包藏丁点私心。
  要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她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000:【我都提醒过你了。】
  然而阿织的表现在锖兔看来就是无话可说的意思了。
  黑发雪肤的少女低垂着长睫,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颓废似的向下耷拉着,显得无辜又可怜。
  很轻易就能为她赢得外界的怜悯,但也最容易被别有用心的鬼利用。
  这绝对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因为阿织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使得锖兔不得不舍弃一直以来使用的怀柔政策,转而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了。
  修长带着剑茧的手指托举起了少女的下巴,力道不大却让她刚好无法脱离,只能老老实实和自己对视着。
  锖兔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富冈义勇刚才的话:阿织,不要接受鬼的东西!
  他甚至加上了阿织的名字,惯有的笑容不复存在,在他稍显冷淡和平静的脸色之下,隐藏着的是濒临爆发的、可怕的郁色。
  他没有把这一面给展露出来,但他板着的脸还是让阿织呼吸一窒。
  因为肉发剑士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的,有时候即便她做了什么错事,他也是面上假装有些生气,其实眼睛里还是泛着温暖的光,非常容易识破。
  但现在阿织有些识不破了。
  浑身像是被不重的电流打到了一样,她怔怔地望着面前沉声说话的锖兔,耳边除了他说话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
  祢豆子的情况很少见,但因为炭治郎是她的兄长,才偶然唤醒了她的神智,但她还是有失控的危险。
  锖兔说的很缓慢,似要让阿织听得足够清楚,然后刻在心底不会忘记,而上弦一,他已存活了几百年,你与他毫无关系,他却在你面前伪装出无害的样子。
  其实不只是无害,而是表现出了自己的企图,锖兔不想要一遍遍在阿织面前提起到那个词,他认为是那样是亵渎,是轻慢。
  锖兔也知道阿织和鬼杀队的他们不同,她没有去过杀鬼的第一线,即便在时任屋里也是被周全保护着的,没有看到过很多的黑暗。
  她甚至还保留着这个年纪许多人已经没有了的天真,这不算坏事,以前锖兔和富冈义勇都是努力去让她保持着这种天真的。
  可现在她再用这种天真的态度去对待上弦一,就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了。
  锖兔在跟她认真讲道理。
  阿织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相反,她很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在意识到自己某些地方有问题时,她也会慢慢去改。
  这当然是非常好的习惯了。
  你好好想一想。另一只手蹭了蹭她的颊侧,是极尽怜爱的动作,锖兔面上却不显,仍然是沉静的样子,不要被鬼骗了
  ,他是在骗你。
  即便鬼伪装出不吃人的样子,你仍旧不能放松警惕,他或许能够忍耐一些时间,但谁都无法知道他到底能够忍耐多久。
  眼睛里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阿织仰着脸,动了动唇想说着什么,可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起来,整个人成了一滩水,无法站立了一样软绵绵地朝后仰去。
  只是稍微倾斜了点弧度,后腰的位置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支撑住了。
  阿织微微侧过头去看。
  是富冈义勇伸过来的手臂,对待阿织,这类需要口头上来说服、劝说的工作基本上都锖兔来负责,他只在旁边看着就行。
  少女几乎全部的重量都落在他这里了,隔着不算厚的布料,富冈义勇自然能够感受到阿织瘦弱的脊背在细细发着抖。
  富冈义勇已经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锖兔了,他觉得目的已经达到,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只是,锖兔这一次不打算就这样轻飘飘地结束了,他势必要让少女一次性认识到上弦一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语气没有太大起伏,内容却是恐怖故事,肉发剑士说的如此笃定,黑死牟俨然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狡猾、最会蛊惑人心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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