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冠军穿到港城[八零] 第56节
推开门时,一股昂贵的沉香熏香味扑面而来。
袁德发正仰躺在一张宽大的老板椅上,眯着眼睛假寐。
他身后的茶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假山流水造景发出潺潺水声,与门外机器的轰鸣形成鲜明对比。
“袁部长。”纫兰轻叩门板。
袁德发眼皮没抬,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我想了解一下厂里设备的详细情况。”纫兰走到茶桌前,“现在有多少台织机?都是哪些型号?”
袁德发这才睁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大概两百来台吧。”
“那主要型号分布呢?”纫兰追问,“有多少台织布机,多少台针织机?各是什么年份的?”
袁德发坐直身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舒总监,这些具体数据你想知道自己去车间数啊。我每天要处理的事多了,哪记得住这些细枝末节?”
他特意加重了“总监”两个字,暗示在行政级别上,他这个部长才是上级。一开始,不过碍于纫兰舒家小姐的身份,才对她礼让三分。
纫兰看着他那副官僚做派,想起刘益良说过的话:袁德发是梁美妮的远房表亲,起初只是一个普通织工,靠着这层关系才当上生产部长。肯定跟小舒总一个鼻孔出气。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袁部长处理'大事'了。”纫兰转身告辞。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大小姐可真把自己当回事……”
纫兰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现在还不是跟这种人计较的时候。
刚走出几步,她在走廊拐角处撞见了张智生。
老师傅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汗衫,手里拎着个搪瓷茶杯,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显然刚从旁边的公共洗手间出来,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你真打算升级车间机器?”张智生开门见山,语气算不上和善。
纫兰停下脚步,坦然点头:“是。”
张智生打量着她:“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爸的想法?”
“他如果想升级,早几年就升级了。”纫兰直截了当。
张智生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沉:“你知道升级机器,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纫兰迎上他的目光,“否则您为什么要把满霓赶去看仓库。”
吃过一堑的张工怎会不明白,像陈满霓这样毫无背景的小姑娘,仗着一腔热情轻易触碰机器升级,只会动了厂区那些老工人的利益。
看仓库,总比被赶出公司强。
张智生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丫头也是个硬颈。”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玻璃隔间,示意纫兰跟上。
这一次,他没有摔门。
玻璃隔间里依然堆满了书报,但纫兰注意到角落里的档案柜一尘不染。
张智生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厚的蓝色文件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
“拿去吧。”他将文件夹递给纫兰,“省得你自己去统计了。”
纫兰打开文件夹,呼吸微微一滞——里面详细记录了车间每一台设备的型号、购置年份、运行状态、维修记录,甚至还有每台机器的效率分析和改进建议。
字迹工整,数据详实,最近一次的更新记录就在上周。
“这......”纫兰抬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智生已经坐回椅子上,重新端起了搪瓷茶缸:“要谢就谢满霓那丫头吧。”他翻开报纸,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跟我说了不少你的好话。”
“谢谢张工。”纫兰认真道。
走出张智生的玻璃隔间。
纫兰没有立即回办公室,她抱着那本厚重的蓝色文件夹,决定再巡视一圈车间。
整体来看,车间巨大,屋顶高耸,墙上挂着“安全生产”的褪色横幅。
机器一排排延伸至视野尽头,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油的味道。
再一次穿过这钢铁森林,纫兰的心境有了些不一样。
产能提效,设备升级,不再只是这一台台机器的升级,更是工人技术的升级。
技术娴熟的工人们几乎小跑着在机器间穿梭,每个人要看管好几台机器。他们的动作快得眼花缭乱:接线头、换纬管、检查布面……一气呵成。
人仿佛成了机器的一个延伸部件。
可一旦升级了新机器,工人们能适应吗?会愿意学习吗?尤其是那些老师傅,他们几十年的经验或许完全就没了用处。
一次机器升级,牵扯到人,牵扯到上百个家庭。
而且,纫兰注意到工人们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如她第一天来时。
或者说,那天就是袁德发故意打着她的旗号,提前知会过工人,强装出干劲十足的样子。
他们真实的样子,是拼命赶生产,眼神空洞,动作机械,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当她走过时,几个工人故意背过身去,还有人毫不掩饰地向她投来厌恶的目光。
纫兰明白,这是袁德发和舒峻飞在背后煽动的结果,他们把所有的压力和不满都引向了她这个“空降总监”。
猝然!
当纫兰走过一排高速运转的经编机时。
一个瘦削脸、圆鼻头的中年男工人毫无征兆地朝她撞来,力道之大让纫兰瞬间失去平衡。
“啊!”纫兰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
第52章
“呼啦啦”的机器就在身后高速运转。
危急时刻,舒纫兰本能地抓住旁边的防护栏,才免去跌向机器的厄运。
好险。
她只是歪倒到一滩黑乎乎的机油里,整个外套袖子都沾上了油污。
那个圆鼻头的男工人愣站在原地,耳朵里塞着保护耳朵的棉花球,打着手势跟纫兰解释:“舒总监,你突然窜出来,我没在意,不好意思啊。”
简短的两句,他又重新投入了机械的工作中。
然而,纫兰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以及转身时那个丑陋的冷笑。
纫兰挣扎着站起来,半个身体都有些疼。
还有精神高度紧张后的心悸。
可吓死了!她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工人都在偷偷观察她的反应,有些人甚至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来这些工人早都跟袁德发沆瀣一气了。
或许是她太感情用事了,升级机器,会让一部分工人下岗那又如何?
愿意朝前走的人,自然能赶上时代的步伐。
目光短浅的鼠辈,早晚会被时代淘汰。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从地上站起,步伐稳健地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车间后。
纫兰回了办公室,一边看张工给的资料,一边写初步的机器更新换代方案。
虽然金敏芝的团队会最终给出专业的升级建议,但她要先梳理一下舒氏目前的情况,自己先出一个初步的迭代规划。
忙活好一阵,斜阳从窗户慢慢爬落。
快到了纫兰出门的时间。
她原本计划晚上去银行堵一位信贷经理,但低头看看自己……
外套袖口和侧身沾满了黑乎乎的机油,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副模样去见人,实在有些不礼貌。
她向陈满霓要了块工业洗手皂,来到厂区的洗手间。
这里条件简陋,男女共用一个水磨石砌的洗手台,老式的螺旋式水龙头已经有些生锈。
水流哗哗作响,她用力搓洗着外套上的油污。
长发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白衬衫束在黑裤子里,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有力的白嫩小臂。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金边。
让她有一种素雅恬淡的美。
一个不经意,纫兰伸手去够肥皂时,余光瞥见身边多了一个人影。
她一回头,不禁怔住。
李言照正站在洗手间门口,专注地望着她的背影。
西装革履与此处格格不入。
“舒小姐,我到附近办点事,听说你调到生产部了,就过来看看。”李言照微笑款款地解释,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纫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李总找我有事?”
“听说舒家二房那个儿子占了你的位置,担心你所以来看看。”李言照向前一步,“你最近还好吗?”
纫兰笑笑:“我很好,多谢李总挂心。”
李言照望着纫兰,眼神有些恍惚:“以前见你总是精致美丽,还是第一回见你这么……”
“刚在车间弄脏了衣服,是有点狼狈。”纫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底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