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原先他只当是山间猎户的暂住点,却没想到是规模如此完整的院子。
瞧这样子虽然还算规整,却久无人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让他们借住几日?
这样一想,赵阔便心安理得地往前迈步,他同左右示意,那几人便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回身招呼着其余的弟兄带上东西往里去。
文玉抬脚便跟了上去,预备制止这场闹剧。
若是他一行人随她一道上了山,入了梧桐祖殿。且不说届时她恢复法力轻而易举便可降伏他一干人等,即便是不能,他们在梧桐祖殿也不过最多碍她师父的眼。
她师父春神娘娘必不会跟一群凡人计较。
可他们若是这么闯进衔春小筑,糟蹋了宋凛生的屋舍宅院,那该如何是好?
这衔春小筑文玉只进去过一回,屋内到底有些什么陈设、物件,她都不甚清楚。
赵阔这帮人不是什么善茬,进去若是若是搞破坏可怎么好!
文玉步履不停,她手心攥着衣裙下摆以便行走,正蹬蹬地上台阶之时,却忽然瞧见赵阔回身盯着她看。
那一双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就那么牢牢地锁在文玉身上,看得文玉一个激灵。
她忽然什么制止的话也说不出口。
赵阔是见过宋凛生的,也知晓了宋凛生的姓名身份。
这衔春小筑,他不知道是谁的院子,或许还只是借住几日,可若是叫他晓得这院子是宋凛生的,那指不定生出什么祸事。
强占或是以此相胁,或是蓄意破坏,将这院子洗劫一空?
文玉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种种后果都叫她无法再开口,她一时间顿住脚步,就那么愣愣地站在矮赵阔几步的石阶上。
你可有话要说?
第93章
赵阔扫了下首的文玉一眼,他瞧这丫头满脸憋着坏,不像是什么好样子,真是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
啊小女子并无话说,您您请先。文玉迅速回神,胡乱搪塞过去。
赵阔斜睨着她,不再同她废话。不论她在想些什么,左右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弟兄伙计如此之多,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赵阔歇了心思,抬脚便进了衔春小筑的大门。
文玉同身侧的申盛对视一眼,那申盛乐呵呵地向文玉劝道,文娘子,虽则擅入宅院不太好,嗯
他似乎内心也很是挣扎,恐怕脑中也是天人交战的精彩场面,可眼见着身后的弟兄陆陆续续地都越过他二人去,纷纷进了院子,申盛似乎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可终归有了歇息的地方,比在山下风餐露宿强得多。申盛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文玉先走。
不若先进去休整片刻罢?
文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玲珑小巧的两肩也忍不住耷拉了下去,听得申盛如此说,她只得强忍着不悦,往内院走去。
正好先前她只在前院坐了一夜,还不曾好好在这衔春小筑四处走动走动,此番也算是个游览的机会,文玉不失幽默地想着。
她还真是会苦中作乐啊。
待文玉入了院子,却不见先前赵阔身后跟着的弟兄伙计。
待她一问才知,连日来的熬更受夜叫人的身子难以承受,便是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也有些吃不消,是以那些人一进了门,便作鸟兽散,四处寻房间休息去了。
文玉叫这消息惊得够呛,这这些人是怎么做到在别人家里如此闲适的?竟比在自个人儿家还惬意三分。
正当文玉愣神的劲儿,随她一道进来的申盛开了口。
文娘子,我瞧你也劳累的紧,不若也进去寻个适合的屋子休息片刻罢?
申盛面上有些挂不住,他身为半个读书人,自然是知道不问自取、不请自来有些不恰当,可
可是赵大哥领着诸位弟兄已然进来了,他若是就那么梗着脖子站在门外,总归有些不好。他思前想后便也只能随大流了。
他心中原本还有些煎熬,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自然该敢作敢当,他既已做了这登堂入室的事情,便别再抱什么假惺惺的做派。
人不能贪心,总想着既要、还要。气节和实际,二者不可得兼,他总要舍弃一样。
既然进来了,便别再多想了。
申盛一门心思地以为文玉的纠结也在于此处,便想宽慰文玉几句,劝她去休息。
可文玉哪里听得进去?便是申盛说了那许多话,文玉也只听了个囫囵。
屋子,适合的屋子
文玉忽然想起来什么,心道不好。这衔春小筑里里外外有许多旁的院子,更是有好像房间,但最后边那一间叫什么月出苑的,似乎是宋凛生的卧房。
赵阔一行人既入了衔春小筑,她也别无他法。
只是旁的屋舍便罢了,他们要小憩也好,要过夜也好,都随他们去。可是宋凛生的月出苑,可不能叫他们进去破坏了。
文玉这般想着,便开始拔足狂奔,她从前听宋凛生讲过,只大约知道那月出苑在最后头,具体的方位却并不十分清楚。
她得赶在这些人前面,去月出苑看看,替宋凛生守好他的卧房才是。
欸申盛见状,有些不明所以,只在后头缓步追着,文娘子,文娘子,你去哪啊?
虽然非他本意,可赵大哥特意交代过叫他看着文娘子,他虽不愿捆着文娘子,却也不能叫文娘子离开他的视线。
是以申盛一路小跑,不紧不慢地跟在文玉身后。
他跟的并不紧,只要文娘子还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便好,至于至于她若要做些什么旁的事。
申盛一顿,他心中有一道声音,不急不慌地说道,那边随她去做。自己权当不曾看见便好。
这衔春小筑的修显然费了一番心思,就连进出院落的拱门式样都不同于坐落在江阳府中的宋宅。
宋宅的中庭种满了各色花卉,在春日里的青阳下开的尽态极妍、色彩纷呈。
可这衔春小筑却极少种什么花草,不见什么红粉之色,路过院中只见到一株不知是什么树,生得十分高大,叶片扁圆成团簇状。
文玉原本不识得,可在见到这树木的一瞬间,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名字来
枳椇。
似乎是叫这个名字,宋凛生曾说这衔春小筑的院中有一株枳椇树,还说这树结的果子能用来解酒呢。
想到宋凛生的话,叫文玉的心头一松,总算不似先前那般压抑、沉闷。
宋凛生仿佛是七月的风,吹散了黏糊糊的热气,叫人只觉得舒爽清凉,就好似他平日里给人的感觉一般。
再往前,应该就是宋凛生的月出苑了。
那小小的门扉掩映在丛丛黄绿之间,待文玉再走近些,才看清那一片青黄相接、色彩交叠的树上头结满饱满圆润的果实
正是枇杷。
如今正过了三月,琵琶结得正好,一颗颗青绿的果实有如碧玉珠子一般簇拥在枝头,上头点缀着片片橙黄,压地枝桠弯了腰。
恐怕再过几日便能熟透,正是吃枇杷的好时候。
原来宋凛生喜欢吃枇杷么?
文玉自顾自地想着,难怪在他那些书卷中有看到琉璃叶底黄金簇,纤手拈来嗅清馥。的诗句。
宋宅中玉兰居多,却没想到这衔春小筑却是枇杷的天下,
这枇杷叶片苍翠青绿,其上脉络清晰有劲,焕发着无尽的生命力。确实不同于一般花草,看起来总有股孱弱无力、难经风雨的势头。
这树植在此处,倒于宋凛生十分相衬。
风声卷着枇杷的缕缕清香,逐渐离文玉远去,文玉也迈步来到了月出苑的门前。
这远门紧闭,似乎还不曾有人来过。
文玉心中舒了一口气,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没人便好,不过她还是得进去瞧瞧才放心。
真是不瞧不知道,一瞧
文玉喉头轻动,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看到的场景。
室内清香氤氲,同她在观梧苑用的香是同一种,想必正是宋凛生的卧房不错。
可文玉怎么也没想到,入目的是歪斜倒地的屏风、是散落各处的衣物,更是碎了一地的茶盏。
此刻,这月出苑紧闭的门扉和杂乱的内室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其下暗流汹涌、其上面如平湖。
文玉横扫一眼,双眸越睁越开。
这莫不是叫人洗劫了罢?
她疑惑地回身一望,她来时那院门和屋门分明是关的好好的,眼下又怎会凌乱至此?
文玉双耳微动,她并未在室内听见什么旁的响动,想来应是没有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