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把人带上来!
  他原本并非安心要这黄金,也并非想用什么东西要挟贾仁,他实则另有打算,不过现如今
  赵阔又往后头的船舱望了一眼,止住了心思。
  宋凛生和穆同一直严密注视着船上的动静,也包括赵阔的一番小动作,只是不知他到底在瞄些什么。
  瞧他一声令下,很快一个文弱质气的男子便领头走了出来,后头跟着两名手下一左一右地挟着一女子。
  正是文玉。
  宋凛生心下稍安,文玉娘子总算平安,他们也可继续往下追查了。
  文娘子?
  贾仁的声音蓦地响起,夹杂着些许惊惶、慌乱和几分难以置信。
  文娘子怎么会在他手上?他是几时
  贾仁心中一惊,先前宋大人分明推说文娘子在家中
  他猛地回身,一脸疑色地扫视宋凛生一眼,却见宋凛生脸上也是遮掩不住的忧心。
  贾仁不疑有他,只当是这几日宋大人在府衙忙碌,那人趁其不备抓了文娘子去。
  这丫头见他头回便因为维护陈勉跟他起冲突,更是大骂他是不仁不义之徒。
  可他不能真同她计较,现下她身临险境,他亦不可隔岸观火。
  你放了文娘子!
  贾仁怒喝一声,忍不住便上前一步。
  赵阔见左右将文玉提了上来,毫不顾忌地便一把将她抓过,横在他身前挡住他半个身子,一手从腰间抽出弯刀,寒光一闪间,那刀锋便横在了文玉的脖颈之间。
  这一套动作下来,看得下头的洗砚颈间一凉,他受过此番苦,便更为忧心文玉现下的处境。
  文娘子洗砚高呼一声,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宋凛生心口一紧,忍不住也上前半步,可他最终却只是驻足不动,牢牢攥住手心的玉玦。
  他隔着河道遥望着文玉的那双眼睛
  澄明似月、清澈如水。
  眼中风云翻涌、情绪重叠,却毫无惧意。
  他想起文玉娘子先前对他的发问:宋凛生,你相信我吗?
  宋凛生强忍着上前的冲动,心如擂鼓面如平湖,更是紧了紧手中的玉玦。
  他也没有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他相信文玉娘子。
  一时间,河滩上的众人乱作一团,皆作警备的状态,就连守着箱笼的衙役也上前半步,往前拥去。
  上首的赵阔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不由得有几分喜色涌上眉梢。
  贾兄,这下我可有资格同你这同知大人说说话了?
  说着,赵阔便以刀背抵住文玉咽喉,更是嚣张地将刀锋往上一抬,一副志得意满的做派。
  文玉面色不改,冷静地望着下首的境况。
  她的肩膀叫赵阔掐着,两手负于身后,掌心一道浅浅的青芒氤氲,只是那光芒藏得极好,叫人难以察觉。
  你先放了文娘子贾仁眉目沉郁,不愿与他多言。
  可赵阔却好似不死心似的,拖着贾仁不放。
  叫他们都退下!
  赵阔横扫一眼河滩上的衙役,极为防备地要求道。
  贾仁原本碍着宋凛生在场不好僭越,不过此刻文娘子既在对方手上,他也就不好多犹豫什么了。
  横竖他们主要的兵力并不在此处,叫这些人退下也无妨。
  贾仁一挥手,府衙的一众衙役便领命向后几步,退了出去。
  赵阔见状,邪笑一声,似乎终于满意了些。
  文玉双耳微动、眉心一沉,总算察觉出不对劲之处,是脚步声。远处似乎有人来了,而且,来人还不少。
  她如今背身对着赵阔,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文玉身形一动,转脸看向一侧,那边站着的正是申盛。
  他满面忧色,又有些惊惶,在日头下叫艳阳烤着,两颊涨红成了猪肝色。
  见文玉转脸看过来,申盛先是一惊,两肩也不自觉地微微耸起,而后双眼便紧张地左右乱瞟,双唇蠕动着,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申盛微微摇头,回应文玉,似乎在说他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文玉会意,申盛是个读书人,又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品行,他既摇头,想必确实不知其中缘由。
  这赵阔,是不是背着她动了什么手脚
  文玉默不出声,并未惊动身后的赵阔。
  贾兄,一别数年,难为你还记得我这道疤。
  赵阔推搡着文玉往前走了一步,他二人的身形距离船舷近在咫尺,几乎稍有不慎便会掉将下去。
  他一手持刀挟持着文玉,一手将她的肩膀放开,抚上自己的面庞。
  那道疤狰狞可怖,贯穿左右,从平整的面容上凸起老高,在他说话之时,便随着脸上肌肉的颤动而抖动不止,十分不雅。
  赵阔的手从那道疤痕上抚过,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继而沉溺进一种很深的情绪之中,连带着让他整个人也松弛下来。
  不过这放松并未持续多久,不过片刻,赵阔便像猛然惊醒一般,厉声厉气地呵斥一声:
  从前
  从前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贾仁一声惊雷般的反驳平地而起,横亘在他与赵阔之间,生生将船与河滩之间原本就不近的距离拉得更远。
  这声呵斥,将赵阔的话全数堵了回去。他的脸色很是精彩,忽红忽绿的,嘴角的肌肉也止不住地抽搐。
  原本兴许还有些条理的赵阔登时绷不住,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一只脚踏上船舷。
  说什么咎由自取,我看是拜你所赐!
  他双眉倒立,面容紧绷,一双眼似鹰隼一般紧盯着下首的贾仁。
  你矫言饰非、歪曲事实。
  贾仁也不遑多让,挺直了脊背,双目圆睁,怒视回去。
  当日未能将你擒拿,是我此生憾事!
  只是他瞳孔深处,却闪烁着莫名的光晕。
  他身后的宋凛生穆同兴许看不着,但上首的文玉却看得分明。
  可你却给我留下了这道疤!叫我半生无法同常人一般生活,叫我顶着这副鬼样子遭人嫌恶排挤、当作异类!
  赵阔越说越激动,与先前沉默凶狠的模样判若两人。
  文玉斜眼瞟过去,一旁的申盛早已是目瞪口呆。
  若不出她所料,此刻申盛心中怕是怎么也想不通,他那般敬重的赵大哥,现如今却近似癫狂地说着他平日里绝不叫人提起的伤疤。
  而且,伤疤之后掩藏的故事似乎并不简单。
  宋凛生越听越乱,他不想在此处听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地斗来斗去。
  再这么下去,便是天黑也说不到要紧事上,反累得文玉娘子身陷险境,不得脱困。
  听那人的言语,似乎那伤疤是贾大人所致。可一道疤痕,似乎并不是他索要黄金万两的理由。
  宋凛生心下一动,恐怕另有隐情。
  贾大人,请听凛生一言。
  宋凛生上前半步,来到贾仁身侧,朝着船上状似关怀地开口:阁下,既谢我,想必信我。
  若阁下认为贾大人给你留了疤,致使阁下生活不顺,那凛生便代贾大人向阁下致歉。
  宋凛生眉目微勾,笑意吟吟,似乎对此刻一点就着的气氛毫无察觉。
  真是任他寒风吹彻,我自云白山青。
  就连上首的文玉见了,都忍不住要嗔怪他一句,实在分不清时候和场合。
  不过文玉方才起了这般的念头,便及时止住了。旁人不知道宋凛生,她是知道的,他一旦开口,必定有其缘由,绝不只是打圆场这么简单。
  阁下乃是江湖人士,豪气干云,何必同我等见怪。
  不如相逢一杯酒,快意泯恩仇。
  宋凛生不急不徐地说着话,似乎压根没瞧见赵阔脸上压抑的怒火。可赵阔不知是怎么的,竟并未打断宋凛生的话,就那么任由他继续说着。
  若是贾大人出声,他恐怕早已暴跳如雷。
  阁下何苦要写那信件前来玩笑。宋凛生原本想说勒索,话音一顿便换了措辞,阁下又并非那爱财之人。
  宋凛生三两句话,便将今日之事概括为一道陈年旧疤引发的恶作剧,云淡风轻地将其定了性。
  似乎并不在意那人与贾大人的旧交到底如何,也不在意什么是咎由自取,什么又是拜你所赐。
  那中间的弯弯绕,在他看来,似乎无足轻重。
  不若,今日就由凛生托大一回,作保让二位握手言和,如何?
  待宋凛生一语道罢,他身侧半步的贾仁回首,面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却到底是并未出声反驳。
  相反,船上的赵阔便不似贾仁一般平静,他原本还想看看这姓宋的小子要卖什么关子,却没想到说出这不中听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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