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而侬智高,则在兵败之后逃往了交趾李朝,试图复刻当初的成功东山再起。狄青直接派一支精锐部队,孤军深入了交趾李朝,亲自把遁逃侬智高捉拿回来。很可惜在路上,此人就想了个办法趁着守备不注意自杀了。
当扶苏看到这一份大捷的战报时,倏然站了起来。不是为了侬智高意外之死,而是因为他遁逃的路线。
在原本的历史上,侬智高逃跑的方向并不是交趾的李朝,而是大理。大理的国君一向与宋交好,不想惹事,立刻派人杀了侬智高,首级送归于宋。但他这次,或许是太不甘心败给一个不知名的军官,竟然转头去了有杀父之仇的土地,交趾。
而狄青一点也不惯着,交趾和大宋关系的微妙、一度气焰嚣张又怎么样?直接派出精兵入境交趾内,把人捉拿。
他这事做得一点也不虚,谁都知道,交趾在侬智高叛乱的前后出了多少力。侬智高的父亲,也就是大宋册封的土司是交趾杀的。侬智高初次派兵也是交趾人充当了大半。
被狄青这样秀肌肉,该吓坏了吧?
果然,不久之后,鸿胪寺除了种棉花外又来新活了。交趾李朝派使者带着国书、礼物前来,说要与大宋重修旧好。
仁宗召见了交趾国的使臣,听了来意后,表达了疑惑之情:重修就好?什么意思?难道大宋和贵国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为什么狄将军不撤军呀,还不是因为二十万大军打了个胜仗累了吗,想在原地休息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使臣使尽了浑身的解术,连一句准话都没得到,但是送出去的礼物又不能回收,否则就不是结交而是结仇了。无奈之下,他只好郁闷回国。走到半路,听到狄将军率大军回汴京的消息,才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发生于庆历五年二月的事。
自从秋闱答应了闭关过后,除了过年那十几天,扶苏也只有这次回了一趟宫里。没办法,为了春闱,先生们给他布置的课业实在是太多,太重了。
但是这一次,即使功课欠一屁股债,被梅先生揪住耳朵叨叨,扶苏也要特意回来一趟。
——因为交趾国的使者送的礼物里面,有一样东西。
扶苏试着摸了摸面前生物的肚子,后者歪了歪头,打了个响鼻,竟然一点也不恼。
“脾气也太好了吧?”他咋舌。
宋仁宗含笑说道:“此马从小就住在人附近,早就不怕人了。你看你,才多大一点呢,它自然不觉得你对它有什么威胁。”
扶苏不服气地扁了扁嘴,但是看到这匹马强健无比的后蹄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在沙土地上摩擦时,又悻悻然闭上了嘴。
看上去一脚能踹晕两个他。
没错,交趾李朝送的礼物中,正好有西南地区特有的滇马。因为开国时未能收复幽云十六州,大宋没有天然的牧马场,想要培养骑兵,只能依靠和大理互市进口马匹。但因为狄青派精兵大破侬智高的连锁反应,交趾似乎PTSD了,送了许多马匹到汴京来,其中就有数十匹种马。
这是大理绝不会与大宋交易的资源。
而狄青这次收复的失地里,刚好有一片高原作为天然的养马场。也就是说,大宋或许以后就能够摆脱常年马匹不足的窘境,甚至能培养出战斗力比以前更胜一筹的步兵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为这个消息而激动不已。
“也只有这样的喜讯,才能让你回宫看看朕和你阿娘了呀。”仁宗感叹道。
扶苏露出一个心虚的笑来。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春闱了。
春闱一过,他肯定天天都回来!
大约人心总是得陇望蜀的,仁宗摸着身前马匹柔顺光滑的鬃毛,又有点不满足了。
“滇马性情温顺,既耐寒苦,又不失神骏,确实不失为良种。可惜啊可惜,就是矮小了点。”
矮小吗?扶苏垫着脚才能够到马背上。但转念一想自己今年才四岁……好像是有点矮小了哦。
倘若宋军骑着矮矮的滇马作战,大腿跨过马背后将将能着地,气势上就输给北方的骑兵一大截。
仁宗碎碎念着:“要是有北马就好了。气势上亦不输辽人,党项人。”
“……王安石。”扶苏突然说道。
“什么?”
“王安石不是在边境查走私人口的案子吗?让他去找!能贩人,一定就能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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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做20个jjb的交易!
第81章
自从辽宋签订澶渊之盟后, 两国稳定开设互市榷场、互通有无之后,边疆贸易越发兴盛。茶叶、香料、丝绸等等货物成为走俏的商品。然而另几样东西却在禁止交易之列,其中, 马匹就是榜上的第一名。
然而, 后世的西方,有一位伟大的哲学学家曾经说过:“……有50%的利润, 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 资本就敢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倘若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下一切罪行, 甚至甘于冒着绞首的风险。”
在古代, 马匹是极为珍贵的运力资源,更是极为重要的军事战略资源。走私一匹北马, 产生的利润何止300%呢?足以让有门路、又吃不饱饭的人铤而走险一回了。
在《水浒传》中, 段景住就是个盗马贼,曾从北方盗来一匹“照夜玉狮子”欲送给宋江, 途中却被曾头市抢了去。梁山与曾头市因此结仇。由此足征这一行当的兴旺了。
但这都属于民间的灰色行当,仁宗皇帝未必不知道, 却从来没想过这条路。毕竟他身份摆在那里呢, 一国皇帝干走私?丢不起那个人!
他登时面露难色:“这……”
扶苏却没什么心理负担。第一世第二世, 类似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见仁宗犹豫,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劝说了起来:“昔日的信陵君麾下门客无数, 当中还鸡鸣狗盗之徒呢。偏偏这两样人, 在关键时刻救下他一命。再说了, 远的不提就说隔壁的西夏李元昊,不还在和谈的使节团里面掺了探子么?官家固守仁义之心,为政以德, 但辽夏却非礼仪之邦呀。您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仁宗拧着的手指松开了,凝固的面色亦稍有松缓:“不错,为了天下百姓,朕便是挨些骂名又如何?只是此事……不能堂而皇之,放在朝堂上与众卿家讨论。”
正所谓“事以密成”。
从官方走私马匹之事,一旦放到朝堂上广而告之,史书上留下荒唐一笔也就罢了,关键是容易泄密呀。知道为什么榷场除了禁止贩马,还要严格控制书籍交易吗?倘若大宋的邸报什么的走私到了辽国,焉知对面会从中窥出什么门道来?
“那内库呢?”
“内库的钱不够。”面对的是主意、本事都比自己大的儿子,仁宗索性也不装了,直言起自己的窘境来。
扶苏:“……”
他别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不经花啊?”
明明仁宗的后宫数目不多、儿女更是稀少。也没什么花石纲啊、建宫殿啊之类的不良嗜好。内库按理说没什么支出的,怎么就没钱了呢。
仁宗:“皇考素爱仙神感应之说。”
扶苏:“……”
好吧,这下破案了。问题不出在他爹,而是出在他素未谋面的爷爷身上。真宗皇帝做得出把年号改成“大中祥符”的天书,又亲自前往封禅泰山的事。花点内库的钱用来求仙问道更是洒洒水了。
而且听官家的口气,他对自己这爷爷的怨念还不小?
但逝者已矣,追究无益。扶苏托着小下巴陷入了沉思。不能动用国库和内库,哪里还有钱支撑得起走私成群的北马呢?倏然间,王安石的名字涌入了扶苏的脑海。
但他联想到的,不是此人这一世深入前线查案的举动,而是上辈子大刀阔斧的变法。其中有一条就叫做“保马法”,指的是在“市易法”通过与西夏等地交易得来的马匹散入北方的民户之中,由百姓认购养马,可以抵扣一部分赋税徭役的政策。
这一办法,一度使战马的数量增加,贻害却也无穷。官府强行摊派名额、马匹死亡的赔偿导致小农破产、以及民间缺乏养马经验,养马质量不足等等。但它却提醒了扶苏一件事,那就是,可以借助民间资本实现马匹的养殖。
至于当中容易踩的坑?感谢上辈子的王安石,都帮他规避了。
扶苏立刻拿起随身的小本本和炭笔,写写画画了起来:马匹要成规模养殖、要找有经验的人养殖,而且参与的民间资本,还得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不会因为部分的死亡就伤筋动骨。
写完这些字后,他脑子里纷繁芜杂的线头突然就理顺了。一个名字倏然浮现在了脑海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