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柴咏原本还想把自己的女儿——原定要嫁给扶苏的那位女子唤出来,以小辈的身份介绍给扶苏认识。却被扶苏抬手拒绝了:“别,千万别,那样辈分就乱了。”
辈分乱了?不是年龄乱了?
柴咏心中疑惑不已:他和解元公按理说攀不上什么亲戚呀?
下一刻,他亲眼见到眼前的小豆丁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丝绢。那丝绢的颜色……柴咏看清楚后险些窒息了过去:那颜色!分明是天子才能用的明黄色!
然而这重于千钧的明黄丝绢,却被扶苏从袖子里掏出时,窝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它的分量一般,信手展开:“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给你送信的。”
受谁的所托?
想到那个名字时,柴咏几乎要背过气去。他的牙齿打着一声声颤:“微、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咦?你都不问是什么就赴汤蹈火吗?”
扶苏疑道。
那他之前准备了那么久的话术,岂不是白准备了?
柴咏:“…………”
刚才一时间脑子短路,居然忘了问了。万一是罢免爵位的圣旨呢?可“赴汤蹈火”的狠话放出去了,再想反悔已经晚了。柴咏一时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模样,扶苏都看在眼里。
这才对嘛!好歹让他有点参与感!
“你可知盗马贼?”
柴咏立刻答道:“不知!与我家绝无瓜葛!请陛下明鉴!”
扶苏:“……你不知道,我知道。”
“我最近偶然得了个门路,想替官家贩一批北马养在宋境。只是财货方面有些不凑手。不知您是否有兴趣援助一二呢?”
“是……要我养?”
扶苏飞快地一怔:“不是,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养马。不过你要是认识相关的人才更好。待马匹们养成之后,朝廷会专门派人计价收购,不会让你吃亏。”
这下怔住的是柴咏了。解元公开出的条件,比他预想的最好的还要好。朝廷居然还会派人收购?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官家派人来打他们家的秋风的呢。
旋即便是一阵不可思议狂喜涌上心头:这不就相当于花钱买了个替官家养马的职务吗!而且还有得挣!想他派人蹲点辛辛苦苦(扶苏:?)榜下捉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投资个有能之人,好日后朝中有人能说得上话。
还有谁比官家还说得上话呢?
往后的他,又何须害怕路上一无名的小官呢?(司马光:?)
这下子柴咏也不害怕,牙齿也不打颤了,无比真心实意地说道:“能为国分忧,纵使千金散尽又何妨?臣愿意!”
“那这玩意你便收好吧。”扶苏把圣旨往柴咏的怀里一塞,嘱咐道:“此事事关机要,你莫要同第二人声张。就算是家里人问你为何要支使钱财,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做得到吗?”
“臣以祖先之名起誓,臣做得到。”柴咏也不是傻子,以国家的名义走私马匹是为了什么,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他因此更加感激扶苏,这么天大的消息,居然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了他。
扶苏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毕竟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柴家会拒绝自己的可能嘛。投资宋江之流,难道还有投资官家靠谱吗?既然会答应,利益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
倘若真的泄密了,那也有皇城司处理。
柴咏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请解元公放一百个心。”
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了。
解元公?一个什么官职都还没有授予的汴京解元,能袖子里揣着圣旨招摇过市?能提及“官家”的口吻如平常?甚至能代替官家交代军国机要?
他凭什么?
柴咏翻开圣旨端详,确定了是货真价实的天子印鉴。他的额前,忽然冒了滴冷汗。
姓赵。
今年四岁。
官家恩旨进学。
柴咏失声道:“……成、成王殿下?”
“呀,你猜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柴咏的膝盖一个大哆嗦,差点给人跪下去了。结果成王殿下还在那掰着手指头算呢:“一、二、三……算了,数不清了,不过你应该是汴京城里前十知道这件事的人。”
“记得帮我保密。”扶苏眨着眼睛说道。
“是……是。”柴咏又痛苦面具了:再一想到他的管家甚至想把女儿嫁给解、成王殿下的阿爹,还说什么“堪堪配得上”,他就想穿越回过去,打死那个脑子一热学人榜下捉婿的自己。
他咬着舌尖,一阵疼痛袭来,不知该不该旧事重提再道歉。扶苏似乎看穿了他的纠结:“虽说不知者不罪,但是崇义公,你毕竟是太祖皇帝亲封沿袭来的,京中素有名声。要约束下人,不可学人无视法纪。”
柴咏深深一拜:“臣一定会仔细约束下人,必不会重蹈覆辙。”
与此同时,他心中大松:成王殿下看似在责备他。实则这一茬,就算是揭过了。往后只要好生为官家和成王殿下办事就好。以殿下今日轻易原谅他所展露的仁厚,待事成之后,肯定不会亏待他们柴家的。
要是扶苏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摇头表示反对的:我哪里轻易原谅了?要不是为了欣赏你的变脸大法,我会主动揽下这个差事吗?
柴咏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事写在脸上,如同打翻了酱缸的样子有多好玩。
思及于此,扶苏又嘱咐道:“对了,我是解元这个事,你也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接下来官家来找你对接的那些!你就说是成王殿下来游说的你,别提什么解元公,更别提榜下捉婿!”
柴咏唯唯地应了,面上不可避免产生了一丝好奇之色,又不知自己该不该问。
“您……”
“当然是为了春闱一鸣惊人。”扶苏握着小拳头说:“你要是想感谢我,就祝我春闱和殿试能拿个好成绩吧。”
“……”
从柴家收获了一箩筐的吉祥话后,扶苏急匆匆地赶回了国子监。假期结束了,他又从手捧圣旨、口言官家、无比神气的成王殿下变成了国子监中苦哈哈的备考学子。
唉,春闱啊——
“赵小郎,我今天出门,看到有好多外地的举子来相国寺了。”
苏轼倚着扶苏宿舍的门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闲话。因扶苏跟梅尧臣请了事假回宫,他也见缝插针地借机请假了一天。没回家休息,而是在外面疯玩了一天。
春闱在三月份开始,但没人傻到会在当天才到汴京。加上休整身体、适应水土、打听考官、临场复习的时间,二月,正是全国的举子们最集中到达的时间。
而他们住宿的地方,也各种各样。
家中有人在汴京做官的,就住在亲戚家。稍稍有钱的,干脆自己租下一个完整的院子。再次一些的住客栈。而大部分穷人呢,则借住于各大寺庙道观当中。
其中,相国寺就成了举子们主要的聚居点。
苏轼比划了一下:“我今天一看,那里全都住满了,人山人海的。赵小郎,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什么样子?”
扶苏比划了一个拒绝的手势。
“不要。”
作为一个后世来客,难道他会不知道宋朝,尤其是仁宗朝人才辈出到何种程度吗?已经很紧张,就别平白给自己增加压力了。
苏轼却不依不饶,抱着臂挑眉说道:“你不想谈论他们,他们却在谈论你呢。他们是怎么说你的,你真不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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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扶苏(捂耳朵):我不想。[白眼]
作者(强行掀开耳朵):不,你想,你想的![让我康康]
21jjb大放送,真是累死我了……明天先写个15个吧!
第82章
扶苏自暴自弃地放下掩在耳朵上的手, 他知道,苏轼今天不说完,自己别想有个清净。
“你快说吧, 给我个痛快。我还要先给师父回信, 再写梅先生布置的策论,明日要给他过目批改呢。”
他故意这样说道。
就不信了, 杨安国没趁着放假给苏轼布置什么作业?自己这么一提, 他还能说得痛快吗?
果然,苏轼呲了一下牙。但纵使自己被暴击他也要坚持说出来:“他们称呼起你的时候, 都叫作‘那个人’呢。”
扶苏:“……”
扶苏:“…………”
他也痛苦面具了:“为什么啊!”
自己明明没干什么啊, 怎么就变成了大宋的“不可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