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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荀畜平白挨骂。
  丹丘子哭声终于消停些了。
  总算是安静了。
  一室寂静里,好一会,丹丘子夹杂着哭腔道:“我应当唤他一声师兄的……”
  第86章 前世因(六)
  等他们三人风尘仆仆的抵达奉先时,小小年纪的丹丘子生平头一次萌生出被骗的感受。
  荀彧子指着一道破破烂烂的窄小的门,同他们道:“就是这了,进去吧。”
  那门实在是破,那屋实在是小,顶上的茅草感觉一阵风刮过就能被吹走了。
  丹丘子瘪着嘴,从来没想过这修道的人竟是连座道观都没有,供奉的菩萨像都没地方摆,还是挂在从外头伸进来的树枝上的。
  荀彧子进门拜了拜挂在树上的菩萨,回头见那两小孩还堵在门口不进来,便疑惑道:“堵那干嘛?罚站呢?”
  丹丘子心底委屈,但是又不敢言,只得耷拉着眉眼进屋了。
  荀彧子袖着手,冲屋里喊了一声:“春生啊,师傅回来了,还不赶快出来迎接。”
  屋里一时间没有动静。
  荀彧子皱眉,“这小子又跑哪野去了?”
  突然屋子一旁的鸡窝里传来鸡受惊的“咕咕”叫声,里头鸡飞蛋打的,传出不小的动静。
  几人都探头看过去。
  只见那乱蓬蓬的鸡窝里爬出个人,满身鸡毛,头发乱糟糟的,脑袋顶上还有鸡屎,实在是狼狈。
  这人伸手扒开头上的乱发,露出一张满是戾气的脸,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他就这样从鸡窝里爬出来,少年人恶狠狠地质问荀彧子:“你还知道你是我师傅呢?”
  荀彧子看着他举刀朝自己走过来,吓了一跳,“诶诶诶,怎么跟你师傅说话的,拿把刀算怎么回事?还有,怎么好好的屋子里不待,睡在鸡窝里干嘛?怎么鸡窝里灵气足一些,适合你修炼啊?”
  少年一把扔了刀,将整个头发都往后捋,其间摸到头上的鸡粪,满脸嫌弃地皱着眉。
  “你以为是我不想么?你老人家一拍屁股走人,说是去外面传道收徒了,外头欠的债还不上,人都追到家里来了,我要是不睡鸡窝,这鸡窝里的鸡怕是一只也保不住!”
  荀彧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要不说,我能放心把家交给你呢?”
  少年被他这话说得真没脾气了,他这师傅,做事全凭一张嘴,但谁叫世人都吃这一套呢?
  “对了对了,春生啊,你赶紧去洗漱洗漱,一会来见见你的两个小师弟。”
  逢春生顺着荀彧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两个小师弟,大一点的面无表情,仿佛对所有事情都不关心,小一点的怯怯地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既有好奇、又有害怕,像初生的鹿。
  他在心底暗骂了一句,他这师傅又在这骗小孩了,像这样懵懂纯洁的小孩最是好骗不过。
  等逢春生洗完澡回来,就看到屋里只有那个小一点的师弟乖乖巧巧地坐在桌边等着自己。
  逢春生往屋里看了看,没有瞧见另外两人,便问他:“师傅呢?”
  丹丘子拘谨道:“师傅说外头有皇榜,他带着师弟去看榜了。”
  逢春生挑眉,这倒是有意思,这小不点竟然还叫别人师弟。
  他也坐下来,同人坐在一桌,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丹丘子觑了他一眼,老实回答:“丹丘子。”
  逢春生有些酸,这名字听起来就比自己的气派些,像那些个道书上很厉害的道士名字,他冷脸“嗯”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水,不同人搭话了。
  丹丘子一时间有些紧张,眼前这人一张脸本就生得锐利,少年人才抽条,脸上还带着嶙峋的骨感,此时面色难看,就更怵人了。
  丹丘子有些害怕,此时此地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伸出手,怯怯地拽着逢春生的衣角问他:“师兄,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是丹丘子第一次叫人师兄,他也惊讶于自己这么简单就能叫出口,这两个字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唇舌一张一缩,不过只是简单的师兄二字……
  他想到这心底又有点难过,眼睛里生了些水汽。
  逢春生被人软软糯糯地喊着师兄,抬眼一看去,又看到自己这最小的师弟眼睛里水雾蒙蒙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瞬间就僵硬住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心底第一反应就是痛骂自己,跟人家小孩子生什么气,这下好了,把人吓哭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哭什么?我叫逢春生,相逢的逢,春日万物生的春生。”
  他说完替丹丘子细细地擦眼泪。
  丹丘子看着他,瘪着嘴唤了一声:“逢春生。”
  逢春生气得眉眼直跳,“我是你师兄。”
  丹丘子又软软道:“师兄。”
  逢春生见他一头长发披在肩上,便问他:“这么热的天,怎么不把头发束起来?”
  丹丘子不哭了,脸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他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我……我不会。”
  他娘还没教会他束发呢,他就跟着荀彧子走了,没人教他,也没人替他束。
  逢春生沉默了半响,“坐好,我替你束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小不点,心想呆是呆了点,但是还算乖巧。
  丹丘子坐在那感受着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经由逢春生的掌心掠过,心想这人长得吓是吓人了点,但是只要他一哭,也还是会来哄自己。
  原来唤一声师兄,哭一哭,就能得到照顾。他想,他这一声师兄还是唤得太迟了。
  外头皇榜告示处,荀彧子牵着荀畜站在那,看着那黄榜黑字上写着“寻找会占卜驱邪的能人术士”,荀彧子瞧得眼眶发热,一颗心只觉得仿若要跳出来一般,鼓胀得厉害。
  天大的好机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的理想、抱负便是亟待这样一个扬名万里的机会!!
  当天回去的路上,荀彧子捧着荀畜的脸,欣喜若狂地瞪着眼看着他,“小畜生,你知道么?老天爷都在帮我!!我的道法、我的道术,有朝一日定会被发扬光大的,日后这满奉先城里的人还信什么佛,统统都入我道门!!我要让他们知道,只有道法才是这世上真实存在的东西!!”
  他眼底全然都是疯狂,红色的血丝在眼底弥漫,整个人看着面相都变了。
  “小畜生……为师便只能仰仗你了。”荀彧子摸着他的脑袋冲他笑了笑。
  “是,师傅。”荀畜俯身应下。
  从那天之后,丹丘子几乎没有见过荀彧子和荀畜,他日日都是同逢春生在一起,他们互相背道法、炼体,吃饭、洗衣服、喂鸡。
  丹丘子每日守着那门望,心里头委屈,他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偷偷教荀畜不教他,他有那么笨么?他背道法比别人快,哪怕是体力差了点,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了。
  “鸡都不好好喂了,在这里望什么?”逢春生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板着脸敲了他脑袋一下。
  丹丘子浑身一震,立马抱着筐子去给鸡喂食,他现在是真害怕这师兄。
  师傅不在,便是逢春生管着他,这生得凶狠的少年人,却是比荀彧子管得还严,往常丹丘子都是辰时起床练功,可自从被这师兄管着之后,竟是卯时就要爬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呢!起得比屋外的鸡还早!
  最开始丹丘子一点也不适应,他眼睛里含着眼泪和眼屎,偷偷地趴在鸡圈边上同鸡诉苦,“鸡兄,日后都不需要你打鸣了,我起这么早,这打鸣的活我替你干了算了……”
  他哭丧着脸转身,就瞧见逢春生正站在他身后抱着胸,颧骨高耸的脸上带着无情的冷峻。
  丹丘子被吓得一抖,第一反应是他完了,师傅跟荀畜都不回来,他被人打死也没个人知道的。
  逢春生问他:“不想起早?”
  丹丘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师兄都是为了我好。”
  逢春生挑眉,“先去洗把脸,一会我替你束发。”
  “哦。”丹丘生怏怏地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地去洗漱了。
  这一天天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要人命了。
  在坚持了一个多星期的早上,丹丘子捧着碗,小脑袋一摆一摆的,竟是困到一头栽进了饭碗里!
  吓了逢春生一跳,他还以为人怎么了,他把沾满饭粒的小脑袋扶起来,唤了人半天,紧张到浑身冒汗。
  好半天之后丹丘子迷蒙着眼睛幽幽转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他:“师兄?今儿又要早起晨练了么?”
  逢春生:“……”
  最后无奈,逢春生想着兴许是师弟还小,得要睡饱了长身体,就再也没有强迫过丹丘子早起了。
  丹丘子犹如大赦,总算是可以睡个完整觉了。
  只是后来丹丘子发现,他每每醒来时,逢春生已经在外头练了好几个钟头了,这人便是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熬过来的,没人监督,无人看管,他自己拿着荀彧子给的那些残破的道法书籍,认真到极致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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