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她话音刚落,宁浩水错愕一瞬,猛地看向对座的唐绮。
  二公主着新衣,大袖掩着腰间折扇,只露出半截扇柄,她的发挽得工整,竖领衫将脖颈护得严实,脸上脂粉不施显得肃静,她只是这么随意地往那里一坐,便和旁侧的人形成一抹珠联璧合般的意境。
  传言里那些风流佻达,浪荡不羁,在她浅淡的笑意里寻不找,余下的是一股子沉定如磐石般的气质。
  这样的人,的确能力挽狂澜,催风断雨。
  宁浩水忽而想到些什么,心中作叹,拱手规矩一拜。
  前尘旧事与我而言早已了却,陪我家姑娘入椋都那日起,宁浩水便只是姑娘的奴,既是殿下吩咐,奴谨遵令行。
  唐绮听后,放下茶盏,扭头对燕姒笑言道:你带着的人都很懂规矩,这个尤其知书达理,他是商籍出身,若此事能办得妥当,来年能走春闱入仕,或我托先生举荐亦可。
  燕姒心道,还有这等大好事?
  她早先还在想,没历过前边的乡试,怎么把宁浩水塞进椋都春闱,眼下唐绮全替她打算好了,实在叫人省了不少的心。
  浩水,快快谢过殿下!燕姒喜道。
  宁浩水又要拜,唐绮却摆摆手道:不必拜了,在公主府不用太拘泥规矩。只管替本殿好生办差,也要顾好你主子,在清玉院原本做什么,来了这里照旧。
  话虽如此,但宁浩水还是连连拜谢一通,外头就来了人,是白长史,说有御林军军务,要呈报唐绮。
  燕姒起身送人,唐绮让她留步,走出小饭厅,又转身回来,看着燕姒道:晚些时候,我来接你去前院用饭。
  好。燕姒笑道。
  唐绮回前院处理御林军的公务,她的贴身女使百灵也跟着走了,燕姒端起点心,同宁浩水和泯静一道往书房里去。
  满屋子的书香漂浮着,澄羽坐在地上,背靠一口装满书的大箱子打瞌睡。
  泯静上前踢他的腿,笑骂道:懒猪啊,还不快起来,姑娘来了。
  澄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拳说:姑娘。
  燕姒满脸喜色,把手里的点心分给他们三个吃,自己走到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晃着脚说:咱们主仆换了地方,还没来得及说说话,你们今日都做了些什么,这个院子里都有些什么人?
  泯静先报:除了咱们带来的人,殿下给了十个女使。
  澄羽捏着饼子,刚啃一口,道:十个轻壮杂役,其中有个领头管事年纪看着大点。
  宁浩水跟着道:后厨也是十个,侯府怕姑娘吃不惯公主府的饭,特地叫了方嬷嬷来,但后厨有个掌勺的,据说是公主府老人了。
  这些还好。燕姒心里惦念着别的,抬眉说:这里的书,还有我寝房里的东西,没人翻过吧?
  泯静和宁浩水不约而同地答:没有。
  宁浩水又说:姑娘放心,嫁妆那些杂役帮着搬我们也都看着,姑娘要紧的东西,便是我们自己人亲自搬,我们警惕着,没过他人的手。
  燕姒的确放心了,眉开眼笑地跳下椅子。
  你们慢慢收拾着,不用着急,只是白日里不要让人进我书房和寝房,夜里澄羽也要多留个心,殿下只有七日假,待这七日过了就会日日早朝,没那么多空闲注意咱们这边了。
  她说着往外边走,泯静跟到她身侧,问:姑娘现在去哪?
  燕姒说:我之前调的黄连润肌膏是不是还有,回寝房去取,今夜或许要用。
  姑娘!泯静突然止步,瞪大眼睛说:二公主竟然这般不知怜香惜玉,把您弄伤了?
  燕姒脸色微红,拽着她的胳膊,侧头压低声音:你小声点儿。
  泯静跟着她放低声音,学着她贼头贼脑的样子,说:您伤得厉害么?怎么今夜还要用啊?
  燕姒拽起她快步往寝房走,说:那个这总之,你别多想,没有的事。
  泯静却不信道:昨夜奴婢在外头守夜睡着了,没听到什么动静,但是今早瞧那喜衾上,似有血迹。若您伤得厉害,便可跟二公主说,怎能强忍着呢!
  燕姒支支吾吾起来,脑海里浮现昨夜情形,更将话说不清了,又十分努力地解释:可能,大概,或许,应当,约莫,是我把她伤着了?
  泯静目瞪口呆:?!
  第113章 环绕
  ◎谁能拿殿下如何?◎
  白屿等在书房外,外头的日光刚斜过他脚下。
  唐绮慢步来了,百灵先去挑帘。
  书房里熏过别的香,早前浓重的檀已经被换掉,唐绮跨腿入内,闻着清香开口问:是什么事?
  白屿跟着进屋,答说:南大营今日发生了斗殴事件,消息刚刚送达办事处,属下就急着赶过来了。
  唐绮没去坐,回过身来看向白屿。
  斗殴?参与者按规矩处罚。还至于要在今日来打搅我?
  白屿赔笑道:若是几个卒子为点小事打起来,自然不必惊动殿下,主要是参与者里有个女营正,此事便不太好办了。
  唐绮蹙了眉道:有何不好办?
  白屿道:那个女营正,是卫晓雪。
  卫晓雪?唐绮略往旁侧走了几步,停在椅子边上,撑着椅把手,她那个性子在一众营正里都算沉稳的,怎么还会跟人急眼?
  白屿瞄唐绮一眼,吞吞吐吐地说:两边打得凶呢,不过她被明尧拉开了,有校尉在,本该照督军的意思,今日参与斗殴的各打二十军棍,但她是个女营正,今日又正身上不适,罚还是不罚,就叫督军作难了。
  唐绮道:山雨啊,你何时也学得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房中安静,能听到唐绮轻微的叹息声,她言下之意是白屿在答非所问。
  白屿跟随她的日子不算久,但对她的脾气还是知晓一二的,再要瞒就不合适了。
  他只能咬咬牙,如实道:前阵子参与围剿罗鸿夕的人,多多少少都按殿下的吩咐论功行赏,副督军更是一跃升至副统领,只卫晓雪一位女将没升,南大营的人玩笑几句,说同是女儿身,副督军能升,她却不能,嘲笑她长得磕碜
  不怪她要怒,这话里话外,是连我也说进去了。唐绮的手撑到椅把手上,沉思几瞬,若真罚了她,那么便成了有功不赏,有过必究。看来此事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有人在里头做着局。
  白屿听她这么一说,紧跟着也皱起眉,道:若是有人故意做局,那是冲着殿下来了。属下这就回去将斗殴的人单独挨个儿审问,总能审出来点东西。
  别。唐绮摇头道:不着急。下边儿的小卒闹不了这般动静,御林军里头挂着身份的,咱们早先接手时,连人祖宗十八代都恨不得挖出来盘查一遍,哪怕是个总旗也没问题,问题是出在最近,这些领头的人里,有被刚收买的。若连番审问追查,反而惊动了布局者。
  白屿琢磨道:咱们在营地里把事办了,还能传出去?
  自然能。否则本殿新婚第二天,就无端生出这样的事儿,难不成还是个巧合了?就没有这么赶巧的事。唐绮认真想了想,静过半刻,才道:去,将斗殴的人和前头挑事的人记录在册,罚俸一月,吊牌七日。
  白屿拱手拜了,抬头问:殿下,会不会罚得太轻?若真传出去风声,或是如殿下所料有人在布局,抓着这事儿也能弹劾您御下疏漏失责。
  唐绮没有半点忧心忡忡的样子,反而悠然自得地笑了笑,她勾唇道:弹劾我的折子也不少,但能拿我如何?
  白屿豁然,随她一笑道:也是。
  二人谈到此处,正事便算已说完了,唐绮回头,见白屿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拿一种打量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疑道:还有事儿?
  白屿扯了扯两袖的袍子,指唐绮跟前的凳子,笑得贼坏:殿下今日坐着不适?
  唐绮顷刻悟出来他的意思,松开椅把手,直接坐下,要强道:没什么不适。
  白屿一副了然的神情,眼底的笑晕开,小声说:您可得了吧,稍微熟悉些殿下的人,一眼便能看出端倪。昨夜洞房花烛,殿下怎还选错路,这也太稀奇,说出去满椋都都不敢信。
  你懂什么,我自有我的顾虑。唐绮尴尬地拢拳,咳嗽两声,她那么弱不禁风的娇小样子,听侯爷说,是因早年生过一场病,回椋都后,也在府中好好养了一阵,当初在响水郡,你也瞧见了,路都走不利索,哪里还能经得起什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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