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知道知道,我就是跟她玩玩嘛,怎么说以前也是户部尚书家的掌上明珠
  你还要多嘴?咋地?瞧上这疯子细皮嫩肉,不想要你的命了?
  好了,啰里吧嗦,比女人还矫情
  已疯傻的千金对锦衣卫的戏谈充耳不闻,她蹦蹦跳跳过院门,嘻嘻哈哈地往屋子里去,进了寝房,整张脸蓦地阴沉如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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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透了。
  殿内门窗尽数掩上,外头的风声被掩得虚幻,里头宫灯照出的溢彩流光也跟着虚幻,但所触是真实的。
  燕姒赤足踩着跟前的毾,任由身后人为她揉擦湿发。
  尽管宁氏只剩他一人,但他身后还有远西陈侯,你不用太过担心。
  唐绮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发梢的水顺着脸颊流淌进脖颈,燕姒微扬起脸,闭着眼睛感受唐绮细长的指穿过她的发,按抚着她的头皮。
  嗯既然这是浩水的决定女君已经应下了,我
  唐绮站在燕姒身后,燕姒看不见她听到这声女君时,变得越发黯然的脸色。
  身后动作窸窣,与加重的呼吸声一同落进燕姒耳中。
  没让你见到人,真没生我气?
  燕姒睁开眼,扭身环抱住唐绮的腰,她说:浩水同澄羽不一样,孩子大了,总要离开家出去闯荡,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有志向,也有那个能力,我很欣慰。
  宁浩水即便认了燕姒为主,燕姒却从未把他当做仆从。
  其实,不光是他,奚国不是奴制国,所以不论泯静也好,澄羽也罢,这三个人对于燕姒来说,都并非是独属她的物件,他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手足。
  何况,宁浩水乃商籍出身,他跟澄羽和泯静都不同,他在明面上,也是个自由身,来去自然能替自己做主。
  这些话,燕姒不便一一说给唐绮听,只好从大处去说,让唐绮知道她对此并无什么不满。
  唐绮手里半湿的帕子被扔到一边,她捧起燕姒的脸,托高燕姒的下巴,低头凝望抱着自己的人。
  阿姒,不要恨我。
  燕姒轻笑,张口含进唐绮的指尖舔了舔。
  女君言重了,虽说没能再见到浩水,可您为我寻回了澄羽,已经很好了
  唐绮曾在囹圄困囿时封步,又在贪嗔痴恋里前行。
  燕姒的视线因她推动而颠倒,温热柔软的腔壁被探入的指节胡乱刮擦,亲密的拥抱又显得小心翼翼。
  阿姒。不要恨我,好不好
  两个人都陷入厚实云榻,怀抱是温暖的。
  舌根被捣得麻痒,燕姒浑然不懂唐绮到底在问个什么,她有什么要恨唐绮的?过往许多许多事,错都不在唐绮。
  就连澄羽如今这样子进了宫,成为她身边的内官,也是她向唐绮要,唐绮才给的,更是澄羽自行抉择的。
  唔燕姒说不出话。
  唐绮的手还没有停,反复进出,像是要从燕姒口中掏出个好字,才会善罢甘休。
  阿姒,阿姒。
  燕姒被她的举动激得发软,又被她的执着逗笑,实在有些难耐了,就捏捏唐绮的脸,含糊不清道:好。
  覆在上方的人猝然而笑,随后将她抱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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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燕姒睡醒时,唐绮已经去上朝了。
  小娥和侍奉洗漱的宫女们候在床前,大约已等了许久。
  燕姒翻身撑坐起来,问:现在什么时辰?
  锦被在她起身间滑到腰际,引得宫女们低呼出声。
  小娥红着脸偏身挡住那风光,斥道:大惊小怪做什么,都退到外头去。
  宫女们不敢声张,更不敢议论,一溜烟儿往外退走。
  小娥这才回燕姒的话,说:娘娘,巳时过半了。
  燕姒抬胳膊,由她给自己穿衣,她的目光却来回闪躲,脸涨得通红,饶是才睡醒,这样的神态举止,也让燕姒清醒三分,低头往自己敞着的前襟处看。
  这不看尚不打紧,一看简直吓一大跳!
  她顿时抬起手抚住额,掩住面,窘迫非常。
  唐绮昨夜闹得太过。这紫一块青一块的,难怪宫女们反应如此之大!
  可是
  风月里的事儿,唐绮从未像昨夜那般
  燕姒思索间,不觉蹙了眉。
  小娥将她的衣物穿好,尴尬之余将话引向别处。
  早膳是温在炉子上的,燕窝炖过几个时辰已经很软糯了,娘娘洗漱好就可以用,女君上朝前特意吩咐过,让您不可在殿中光着脚,今日还是穿上袜罢
  这日,燕姒只是心有所疑,但她先前去荀娘子生前最后住过的地方回来后,就执着于那安神香,加之忙活唐峻的病情,着实分不出心思去猜唐绮这边究竟是一时纵情,还是旁的原因,于是洗漱后用过早膳,就唤来澄羽,一头扎进了药房。
  帝后感情深,整日如胶似漆,坤宁宫里的宫婢们在接连七八日里,摸索出了些意思,从起初的大惊小怪,渐渐习以为常。
  到第九日,药房里燕姒忽地打翻了陶罐,神色慌张至极。
  澄羽被惊动,忙跑到案前问:姑娘?您怎么了?!
  失了手燕姒仓促回答着,蹲下身去捡碎裂的陶罐残片,啊!
  鲜血从被扎到的细嫩指尖涌出,她太慌了。
  澄羽紧皱眉头,忙将她抚回椅上坐着,蹲下去捡好陶罐残片,一一放到她面前。
  淡香扑鼻。
  这不是安神香吗?
  是,安神香。燕姒盯着残片上的粉末,轻声问:澄羽,你是在唐国长大的,也识得此香么?这香里边,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话音刚落,澄羽浑身一激灵,蓦然看向燕姒。
  这种安神香,在奚地并不少见,制作简单成本低廉,不光王宫里用,寻常百姓人家也用,本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寻常的,是那后头的半句话,意有所指!
  燕姒仍旧盯着那散发淡香的粉末,似乎是要将什么看透一般,继续问:说起来,一直没有问过你,你的蛊术,也是我师父教的对么?
  她将手伸出去,在快要触及到案上的陶罐残片时,被澄羽猛地抓住了手腕。
  姑娘!
  药房里气氛刹时死寂,澄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紧张的喘气声,还有万马奔腾似的心跳声。
  燕姒终于抬起了头,疼惜的目光移到澄羽脸上。
  一时情急,他力重了些,惊觉过来赶紧放手,双膝在地面砸出闷响。
  姑娘,求求您,不要去找不要问。
  两行热泪汹涌滚出,一切便尘埃落定。
  静默了不知多久,燕姒发出微弱的叹息,从怀中拿出锦帕,一点点擦拭干净澄羽脸颊两侧的泪痕。
  出宫吧,离开这里。
  澄羽双目瞪大,惊骇着摇头。
  燕姒俯下身,靠近他耳边,悄悄道:太危险了,不管在做什么,都不要继续做了,出宫吧,隐姓埋名,去找浩水。
  吱呀
  药房的门被人从外猝不及防地推开,高大的人影投在地上,像紧压过来的乌云。
  宫女们惊愕地纷纷低头,小娥第一个跪下去,求饶道:陛下恕罪!
  唐绮微眯着眼,冷厉的眼神在几个跟着跪地的宫女之间来回逡巡,手放到腰间,摸着沐春风的鞘。
  女君!
  燕姒遥遥喊了一声,将唐绮唤回神,她已不想再让燕姒见着血雨腥风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头疼地从牙关里蹦出十分危险的字眼。
  今日,你们什么也没有看到,记得住么?
  记得住!记得住!
  宫女们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没一个敢动。
  远的不说,只说近处。
  在这高墙之内,已经凋零的熙和宫,被当时还是二公主的唐绮血洗过,眼前的坤宁宫,被当时还是安顺长公主的唐绮血洗过,就连历代储君所住的东宫,也被当时尚未继承女君之位的唐绮血洗过。
  如今,还有命跪在这里伺候的,都不是坤宁宫老人,宫婢从各处调来前,身家底细全被查了一遍,可见唐绮对她这位帝妻的重视。
  谁敢说三道四?
  东西放着,都下去吧。
  跪在前列的四个宫女将手中托盘放在原地,由小娥领着走了,唐绮低头看了看托盘里的东西,蹲身拎起一只琉璃酒壶,提起脚跨进药房。
  燕姒已经离开雕花椅,快步迎到门边,欠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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