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天呐,竟有此事?那帮御史言官,岂不是把奏章都递爆了?”
“可不是嘛!御史台天天骂那香贵妃是祸国妖妃,嚷着要让她殉葬谢罪。可太后和景王殿下,竟然都站出来为她说话!太后心疼小公主年纪尚幼,不能没了亲娘,这倒也罢了。可那景王……”
说到萧凌川,那妇人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畏惧和不解,“那景王殿下……瞧着可不像是会为了小公主费心的人啊,他怎么会帮着香贵妃说话?莫非……他们之间……”
另一个命妇像是被这大胆的猜测吓到了,连忙道:“嘘!你不要命了!小声些!如今这宫里,谁还敢乱嚼景王殿下的舌根?你忘了?就前几日,在画舫上跟三皇子殿下起了点口角,他竟当场就把三皇子的胳膊给砍了下来!这等睚眦必报的狠角色,咱们可惹不起!”
那先前说话的命妇一听,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四下张望,生怕隔墙有耳。
姜姝宁听到此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香贵妃不是萧修湛的人吗?
魅惑君王之罪何等严重,萧凌川为何替她说情?
这太奇怪了,完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他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更不是一个会发善心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她的心脏,令她浑身冰冷。
难道……香贵妃表面上是萧修湛的人,实际上……她真正的主子,是萧凌川?
皇帝比前世早了一年驾崩,莫非是萧凌川借着香贵妃的手,暗中让皇帝服食了催命的药物?
这个猜测让姜姝宁不寒而栗。
她猛地想起那日画舫之上,他断掉萧修湛手臂时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不像一时冲动,更像是蓄谋已久的警告与示威。
他要的不只是萧修湛的一条手臂,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而皇帝,是他通往权力之巅的最后一道阻碍。
所以,他除掉了他。
就在姜姝宁思绪翻涌之极,一道身影气势汹汹而来,未待她反应,便劈头盖脸朝她泼来一盏茶水。
她下意识抬手格挡,温热的茶水顿时顺着她的袖子落下。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姜姝宁,你这个害人精,你还有脸来!”
第207章 他的遗憾
姜姝宁抬眸,就看到姜瑶真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
姜夫人忙上前,一边帮姜姝宁拭去衣襟上的茶渍,一边怒斥:“真儿,你这是何意?怎能将茶水泼在宁儿身上,成何体统!”
姜瑶真泪流满面,咬牙切齿道:“母亲,姐姐与景王狼狈为奸,在画舫上设局陷害三皇子,致他一臂残废,从此与皇位无缘!这天大的祸端,皆因姐姐而起,女儿怎能不恨?”
此言一出,偏殿内的命妇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投向姜姝宁的目光夹杂着鄙夷与畏惧,窃窃私语如潮水涌动。
姜姝宁冷笑,目光如刀,直刺姜瑶真:“三皇子妃好一副颠倒黑白的口舌!那日分明是三皇子率兵登上画舫,图谋不轨。若非如此,景王殿下怎会对他痛下狠手?难道三皇子妃敢说,他带兵登船是被逼的?”
“你胡言乱语!”姜瑶真声嘶力竭,泪水与怨毒交织,“三皇子不过是忧心景王安危,前去探病罢了!哪有什么图谋?”
“探病?”姜姝宁冷哼,步步紧逼,“谁探病带着一众侍卫,还将景王的亲卫尽数拿下?若非景王及时醒来,只怕早已落入三皇子的算计!三皇子妃若不服,大可请大理寺卿公堂对质,看看真相如何!到时候,怕是连三皇子最后一丝脸面都保不住!”
“你……”姜瑶真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姜姝宁,语声颤抖,“你这心如蛇蝎的贱人,分明是你勾引三皇子,给了景王发作的由头!我真是倒霉,竟有你如此歹毒心肠的姐姐!”
“住口!”一道冷厉如霜的女声骤然炸响,殿内霎时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香贵妃一身缟素,气度雍容却寒意逼人,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而来。
她目光如冰,定在姜瑶真身上,缓缓道:“三皇子妃,莫非上回本宫的教训你尚未长记性,今日还想再挨几记掌嘴吗?”
姜瑶真下意识捂住脸颊,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那十几记掌掴的痛楚,她敷了月余凝脂膏才堪堪消退,若再受罚,她这张引以为傲的容颜怕是保不住了。
她咬唇低眸,恨意滔天,却不敢再发一言。
姜姝宁清楚地从姜瑶真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畏惧之色。
没想到向来跋扈嚣张的她,竟也有如此惶然失措的时候,着实罕见。
看来,这姜瑶真在香贵妃手中,定是吃了不小的亏。
香贵妃转而看向姜姝宁,顿时变得和颜悦色:“姜姑娘的丧服弄脏了,本宫正准备回芙蓉殿,不如随本宫同往,换一身干净衣裳如何?”
姜姝宁敏锐察觉到她是在向自己刻意示好。
她垂眸,语气恭敬却疏离:“谢贵妃娘娘美意,只是臣女衣衫略湿,无伤大雅,不敢叨扰娘娘。”
香贵妃身侧的宫女闻言,立即上前一步,语带威严:“姜姑娘,丧服整洁与否关乎皇家丧事礼节,还请姜姑娘莫要推辞!”
姜姝宁暗叹一声,知晓推脱不得,只得颔首应道:“既如此,便有劳贵妃娘娘了。”
在偏殿命妇们各怀心思的目光注视下,她随香贵妃缓步走向芙蓉殿。
她知道,换衣不过是个幌子,这位贵妃,分明是想与她私下攀谈。
果不其然,刚踏入芙蓉殿,香贵妃便敛去威仪,笑得亲切:“姜姑娘无需拘谨。日后若有人在宫中为难你,本宫定为你撑腰!”
姜姝宁心弦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退后半步,淡然道:“贵妃娘娘厚爱,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有一惑,斗胆请教娘娘——娘娘因何对臣女如此照拂?”
她与香贵妃素无深交,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对她而言并非庇护,而是负担。
香贵妃神色一僵。
她知道姜姝宁是景王心尖上的人,如今皇帝驾崩,宫中风云变幻,她欲借机拉拢姜姝宁,用以讨好景王,没想到姜姝宁竟如此戒备。
她很快掩去异色,笑意更深:“姜姑娘多虑了。本宫不过是见三皇子妃咄咄逼人,欺人太甚,这才出手相助。当初小公主满月宴时,本宫见你对小公主怜爱有加,甚是投缘。那日六皇子出言无状,是你与五皇子为本宫解围,本宫一直记在心上,今日不过借机还你一份人情罢了。”
姜姝宁闻言,紧绷的心绪稍缓,面上却仍带三分警惕:“娘娘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娘娘竟还记得。”
香贵妃见她戒备稍退,趁热打铁,笑得愈发和蔼:“说起来,小公主如今已有七月,正是最玉雪可爱的时候。姜姑娘若不嫌弃,可愿一见?”
姜姝宁心头微动,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脱口而出:“真的可以吗?”
“自然!”香贵妃眼中笑意渐浓,立即吩咐:“来人,将小公主抱来给姜姑娘瞧瞧!”
“是,娘娘!”宫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抱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身着雪白袄裙,双颊如熟透的桃儿,红扑扑地透着灵气,一见姜姝宁,便咧嘴露出无牙的笑,咯咯作响。
姜姝宁一见这小公主,心湖似被春风拂过,霎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由衷感叹道:“小公主真可爱,仿若天上星辰落入凡间。”
香贵妃笑意更浓,柔声道:“姜姑娘若喜欢,不妨抱抱她。”
宫女小心翼翼将小公主递上。
姜姝宁伸双臂,接过那香软的小身子,满怀温热。
她低头看着小公主水汪汪的眼眸,笑得纯真无暇,方才对香贵妃的戒备与宫廷暗流的忐忑,竟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心中只余一片柔情。
香贵妃瞥见姜姝宁满心沉浸于小公主的笑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低声吩咐身旁宫人:“快去请景王殿下来芙蓉殿,就说姜姑娘在此。”
不多时,萧凌川在宫人引领下,步入芙蓉殿。
远远便瞧见姜姝宁怀抱小公主,笑靥如花,神色温柔得仿若一泓春水。
这一刻,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和光晕中,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脚步微滞,刹那间,前世记忆如潮水涌上心头。
他想起她初嫁入王府那两年,每逢佛前许愿,她总是羞赧低语:“愿王爷心悦于我,妾身此生足矣。”
可到第三年,她的愿望就变了,在佛前低声呢喃:“妾身不敢再奢求王爷之爱,只愿能得一子嗣,最好是个女儿,伴我左右。”
又等了几年,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孩子,她心中郁结,在夜深人静时,跪于佛像前,泪光盈盈:“妾身孤身深宅,夫君不曾垂怜,若能有个孩子相伴,哪怕余生寂寥,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