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这一次,哪怕用最强硬的手段,他也必须把她带走!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刹那,身后不远处的密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沉闷而暴躁的嘶吼声。
  两人同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一头身形庞大如小山般的黑熊,人立而起,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凶残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姜天泽暗骂一声,下意识地将袖中的粉末朝着黑熊的方向用力一撒。
  那只是分量很轻的迷药,本是为姜姝宁准备的,撒在熊的身上,显然不足以立刻将它放倒,反而像是在挑衅。
  “吼——!”
  黑熊被那古怪的气味激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轰然落地,四肢并用,疯了一样朝他冲了过来,沿途的灌木被它撞得东倒西歪。
  “该死!”
  姜天泽脸色煞白,连忙扭头冲着早已吓呆的姜姝宁吼道:“阿宁,快跑!我来应付它!”
  说完,他迅速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掌心大小的药包,迎着冲过来的黑熊,将一整包带着刺鼻气味的毒粉全都撒了出去。
  这一次的分量足够了。
  黑熊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眼睛和鼻子,它疯狂地用熊掌拍打自己的头脸,调转方向,一边嚎叫一边抱头鼠窜,很快就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腥风散去,林间只剩下被撞断的树枝和一片狼藉。
  姜天泽剧烈地喘息着,这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想去找姜姝宁。
  然而,他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湖泊边哪里还有姜姝宁的影子。
  “阿宁?”他心头一紧,大声喊道,“阿宁!你去哪了!”
  回答他的,只有林间寂静的风声。
  姜姝宁心跳如擂鼓,脚下步伐踉跄,手中紧紧攥着那两株“龙血茧”。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回去救萧凌川!
  林子里灌木丛密密麻麻,枝杈像尖爪子划过她手臂,刺痛钻心。
  她咬紧牙关,不管不顾往前冲,裙摆被挂破了好几处,露出的小腿上满是细密血痕。
  跑了不知多久,她喘着粗气,终于瞧见远处那棵大树,树干上绑着的那抹身影让她眼眶一热。
  萧凌川还靠在那,脸色白得像纸,毫无生气。
  “大人,我回来了!”她哑着嗓子喊,快步爬上树,粗糙的树干划破了她的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顾不上疼。
  到了萧凌川身旁,她手忙脚乱解开裙摆,把“龙血茧”掏出来。
  紫蓝色草叶在她掌心微微颤动,如同一抹微弱希望。
  她解开他的衣襟,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口猛地一窒。
  他苍白的胸膛上,伤口纵横交错,皮肉翻卷,新的血珠正不断从里面渗出,每一道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为她承受的痛苦。
  她不忍心再细看,将一株“龙血茧”在掌心碾碎,按在他最深的那道伤口上。
  另一株则被她揉烂,送到他毫无血色的唇边。
  可他无知无觉,自然也无法将草药吞咽下去。
  “大人,快吃下去啊……”她低声哀求,见他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眼泪还是没忍住,汹涌而出。
  她猛然想起那方湿帕子,连忙掏出,用尽力气拧着那帕子,将水分挤进他的唇缝。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本能地咽下那点湿润。
  姜姝宁心中一喜,连忙将“龙血茧”的汁液也用同样的方法挤进他嘴里。
  但仅仅几滴药汁,对于这样重的伤势,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尝试掐他的人中,却始终唤不醒他。
  姜姝宁心一横,把剩下的药草残渣尽数含入口中,然后……颤抖着贴上了他冰凉的唇。
  而就在她柔软的唇瓣贴上他唇角,试图将药渡过去的那一刹那——一双沉黑如墨的眸子,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第351章 他绝不容许她和萧凌川再有任何牵绊!
  姜姝宁像是被烫到一般,上半身猛地向后一缩。
  唇上仿佛还残留着他冰凉的触感,混杂着草药的苦涩,那感觉一路烧灼到她心底,让她整张脸都滚烫起来。
  她脑子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你喂药……”
  话没说完,她就对上了萧凌川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却蒙着一层水汽,眼神涣散,根本没有聚焦。他定定看着她,或者说,是透过她,看着某个遥远模糊的影子。
  他的目光那么迷离,那么温柔,像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姝宁……”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的字眼轻得像一声叹息,“你没有丢下我,真好……”
  话音刚落,他眼里的光便彻底熄灭,眼皮沉重地合上,整个人再度陷入无知无觉的昏迷。
  姜姝宁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林间的风声,叶片的沙沙声,全都离她远去。
  她脑海里只剩下那两个字。
  姝宁?
  姝宁是谁?
  她努力在自己空荡荡的记忆里搜寻,却只是徒劳无功。
  他……把她当成谁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心头,像是有人往她心口里灌了一整壶的陈醋,又酸又涩,呛得她眼眶发热。
  原来,无论是衙门里不惜自残的偏执,还是坠崖时奋不顾身的相护,他所有惊心动魄的付出,都只是因为她这张易容后的脸,恰好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搞了半天,她不过是个可笑的赝品,一个聊以慰藉的替身。
  这个认知像一根淬了毒的尖刺,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姜姝宁的心情乱成一团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等她脸上的易容褪去,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他是不是就会立刻收回所有的温柔,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
  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片刻后,她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快要死了!
  眼下,救活他才是最重要的!
  心底那点自怨自艾的酸楚被更强烈的恐慌和心疼取代。
  她强压下心头的羞耻与窘迫,低下头,再一次将自己温热的唇贴上他冰凉的唇瓣。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旖旎的心思,只剩下救人的急切。
  她笨拙地用舌尖将那些苦涩的药草一点点渡进他的口中,直到确认他本能地咽了下去,才狼狈地退开。
  “龙血茧”不愧是疗伤圣药。
  不过片刻功夫,萧凌川胸前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渗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最后渐渐凝固。
  姜姝宁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旧的问题刚解决,新的麻烦接踵而至。
  她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在急剧升高,烫得吓人。
  他发起了高烧。
  也是,他胸口的旧伤本就被他自己反复撕裂,之后又抱着她在山崖上滚了那么一圈,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她不敢去想,他这副身子到底遭了多大的罪。
  一想到他抱着她滚下山崖时,毫不犹豫将她护在怀里的情景,姜姝宁心底那点因“替身”而起的酸涩,便彻底被一种不可言喻的、汹涌的心疼所淹没。
  管他心里装着谁,管她是不是替身,他救了她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姜姝宁不再犹豫,利落地解开自己的外衫,将那件还带着她体温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清晨山里的带着寒意,她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冷得打了个哆嗦,却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她为他按压大椎穴、合谷穴和十宣穴,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高烧对他身体的伤害。
  高烧让萧凌川双颊染上不正常的绯红,汗水浸湿了他额角的碎发,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脆弱与不堪一击。
  他浓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紧抿的薄唇失了血色,整个人在朦胧的晨光下,竟透出一股令人心神摇曳的靡丽。
  姜姝宁目光不由自主地描摹着他的眉眼。
  她忍不住想,能让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位高权重的男子念念不忘的“姝宁”,该是怎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呢?
  想来,必定是出身高贵,才貌双全,一颦一笑都能倾倒众生的金枝玉叶吧。
  而绝非她这样,一个出生卑微、连身份都是假的女子。
  姜姝宁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凛,警惕地望过去,正对上一双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眼睛。
  是姜天泽。
  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姜姝宁顿时松了口气。
  方才情况紧急,她一心只想着赶回来救萧凌川,根本顾不上他,此刻想来,不免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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