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怎么回事！”耶齐雷望着不堪一击的骑兵，愕然撑在城墙边，神色怔怔。
“砰——”是城门撞击的声音。
箭矢乱雨间，谢翊已经开始攻城了。
“王爷，怎么办？”一旁将领面如土色。
“慌什么！”耶齐雷旋即定下神，额角暴起紫红色的青筋，一双牛眼状若癫狂，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把人带上来！”耶齐雷咬紧后腮，下令道。
不多时，城墙高处现出一排人影。
沈绾和谢翊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人被五花大绑，却一个个都不是生面孔，他们都是谢翊府上的婢女、小厮和管家。
京都相处的那些日子，谢翊赏罚分明，不像其他贵族喜欢苛待下人，沈绾又待人宽厚，是以整个府中其乐融融。
想不到耶齐雷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拿这些人威胁！
“噗——”耶齐雷手起刀落，猝不及防砍下一人头颅，猛地从高墙扔下，正落到谢翊马蹄之下。
“耶齐烈，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我今日要送你一份大礼！”话音刚落，旋即吩咐手下，“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人的头都给我砍下来！既然他们是将军府中的奴婢，那就拿他们给大将军开路！”
一颗又一颗人头重重落下，像是掉落的肉球，接连砸下，一落地，便血肉模糊。
即便谢翊早已见惯了死亡，可眼下也难免放缓速度，止了兵戈，毕竟耶齐雷是拿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威胁他！
又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脚边，耶齐雷已然杀红了眼。
沈绾强压住颤抖的身子，眼尾怒红，手心紧攥，她认得，这是曾经照顾过她的一名女婢。
“住手！”她声嘶力竭。
耶齐雷闻声探出头，半边脸已被血浆染红，狰狞诡笑：“小美人，别着急，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带上来！”
刚抬手示意，立即有两名士兵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走上来。
沈绾这才看清，此人竟是阿青！
原来那晚*阿青为掩护她们，果真被抓了回去。
还好，她还活着。
沈绾心中一口气上下吊着，眼看耶齐雷将刀刃抵在阿青脖颈，她忙惊呼：“慢着！你想做什么？”
“看来，我赌对了。”耶齐雷对沈绾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些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情义”二字！
“这女人当初以性命助你脱逃，堂堂大胤帝姬，肯定不会弃她的救命恩人于不顾。”耶齐雷死死掐住阿青，开出条件：“你们退兵，我就放了她。”
他虽癫狂，可却没有忘记大局，只要争得一些时日，他昨日急调的援军就会赶来，到时逆风翻盘，困局自然可解。
见谢翊迟迟不为所动，耶齐雷冷哼一声，“看来大将军是不情愿？把人带上来！”
这回谢翊的脸上终于出现异动，谁也没想到这回耶齐雷绑上来的人
——竟是代鄯！
“本王思来想后，就是不明白你们这伙叛贼到底为何能这么快打到京都，后来仔细一查，竟然发现我们的丞相大人竟会是你们的内应！”耶齐雷挑着刀锋，一点点划在代鄯愈发清瘦的脸上。
一把攥住代鄯后脑，将人往后猛地一扯，“本王着实没有想到，我府中的幕僚竟是你安排的细作，本王精心策划的布防图是你出卖给他们的？”
代鄯吃痛，一向温和的脸上罕见露出痛楚，可开口还是带着惯有的调侃：“王爷别这么大火气，我身子骨被幽禁了这些日子，虚弱得很。万一一不小心折了，您可没法拿我这条烂命当筹码了。”
耶齐雷最讨厌他和谢翊说话时那股轻蔑的语气，挑着刀尖阴沉道：“喝了几碗胤人墨水，就忘记自己的根在哪，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再没了耐心，将人推到城墙边，刺骨北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你那以命相护的好兄弟，到底会不会救你！”
刀刃毫不犹豫抵在喉头，看向城下：“耶齐烈，你好好看着，若再不退兵，我就拉着他一起死！”
代鄯面色憔悴，苍白如纸的皮肉渗出血痕，谢翊握紧手中缰绳，死死盯着耶齐雷。
沈绾同样焦急，刚要出声，忽见一支窜天箭羽越过高墙，只击耶齐雷面门。
耶齐雷反应很快，刚侧身躲开，肩头蓦然一重，一道黑影如疾风闪过，将左右几名押解人质的将士打晕，那身手仿若鬼魅，在最短时间内出其不意，将代鄯等人救下。
还未看清，只听“砰砰”两声炸响，城后传来一阵嘈杂哀嚎，眨眼间，一排系着红巾的将士齐齐越上，城上局势瞬间逆转。
“该死！”耶齐雷捂着左肩，跳下一侧城楼。
“王爷！”跟在身后的副将紧随其后，生怕被丢下，可李大山带人从城后围攻，哪里还有让他们反击的机会。
眼见前路已断，后路已绝，满腔愤恨与不甘霎时涌上心头。
身后红巾军紧追不舍，耶齐雷一路走一路杀，他憋屈了半生，这回是打定了主意，即便是拼到最后一滴血流尽，也绝不投降！
浓浓血污浸透了铠甲，混着烟尘化作泥浆，粘在鬓角凌乱的发丝上，很快糊住眼角。
视线所及处，一道袅娜身影恰好落入——是沈绾！
她才是一切祸事的根源！
耶齐雷气血上涌，瞄准目标，握紧手中弯刀狠狠掷去。
不远处，谢翊警惕如猎豹，静待时机成熟，悄然弯弓搭箭。
“嗖——”
弓紧弦飞，一支箭矢带着十足力道，越过凌空，准确无误插进那颗仓皇逃窜的头颅。
不过刹那，结束了这位拓摩王爷癫狂的一生。
“杀——”谢翊振臂高呼，城中守卫已再无抵抗之力，眼见耶齐雷被击毙，纷纷缴械投降。
李大山的红巾军也已攻破城防，前后夹击下，京都很快被攻陷。
“姑娘！”方才还在城墙上的黑影见沈绾进了城，笑着奔下来。
“春桃！”沈绾拉过她的手，虽然早就知晓她平安无事，可眼下真切见了，方才真实喜悦。
“丞相大人说，您今日会回来，我就在城外潜伏了好久，终于再见到你了！”
春桃眉眼弯弯，自从上次一别，她担忧了小半年，眼下见到姑娘和将军又在一起，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阿鸾。”谢翊温柔牵过沈绾的手，“我们回家。”
“嗯。”沈绾点头。
是啊，是时候回家了。
第68章
“轰隆——”
随着一场战争尘埃落定，远处白光乍破，在灰蒙蒙的天边撕开一道口子。
肃穆巍峨的殿宇被这道亮光照出几分死寂。
饶是巡防营和禁卫军拼死抵抗，也挡不住雷霆之势，铮铮铁甲踏入皇宫那刻，旧日那些稍有些骨气的拓摩贵族竟纷纷拥到金殿前，大有殉国之势。
“乱臣贼子，我们宁死——”
刚有人扯着嗓子宣誓，话未说完，就被一柄利剑封喉。
谢翊不慌不忙摸了摸手腕，一双邪肆的眼寒若冰潭。
有老臣指着谢翊破口大骂：“耶齐烈，你、你竟敢屠杀族人！神明是不会饶过你的！”
谢翊毫不在意，冷哂：“耶齐烈早就死了，就死在你们誓死效忠的君主手下，现在活着的，叫谢翊！而他的神明，只有沈绾一人。”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沈绾心头一颤。
“疯了，都疯了！”旧臣大喊，“来人，都顶住，快给我顶住！陛下还在殿中，只要大靖君王一日尚在，就由不得这伙贼人欺辱！”
眼看禁军上前做最后抵抗，沈绾深知不能再做无谓牺牲，忽高举手臂，“国玺在此！何人敢造次！”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想不到他们苦苦寻觅的传国玉玺，竟会出现在一个女子手中。
历代以来，凡朝代更替皆有传国玉玺作为信物，执此物者，方有天定正统之命。当初晋王让自己儿子携此物南逃，虽是仓皇，可还是自立为一方霸主，多少是靠国玺之力。
此物一出，从心理上就已经占得优势，眼看大局已定，那些负隅顽抗的禁卫军也不再争斗。
“拿下！”谢翊抬手，两排士兵有序上前，很快将殿前人全部收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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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寝宫内，明黄纱帐低垂，透出金枕软榻上那张瘦削到几乎脱相的脸。
似是听到脚步声，耶齐格缓缓转过头，一道身影逆着清寒晨光踏入殿中。
沈绾步子虽轻，可在寂寥寝殿还是尤为突兀。
耶齐格费力睁开眼，好半天才看清来人，滚了滚混浊眼珠，难掩意外：“是你……”
沈绾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尤为冷静，她声音极轻，却有力量：“我来，送陛下一程。”
“好……”耶齐格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什么，喘息间犹如拉风箱般，呼哧尖锐，“好一个大胤帝姬……竟是我小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