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忍受如此奇耻大辱,更别提这些年苏氏独守空房, 心里对傅昂积攒下的怨恨。所以,她在傅昂的饭食里下了情药,让傅昂在外出寻欢作乐时出了意外。
  一个标榜洁身自好的人最终死于马上风,对于傅昂来说,应该是奇耻大辱吧。
  至于那些一直看似中庸实则摇摆不定的族老,一番威逼利诱,见点血之后,也就都老实了。
  所以, 比起他,傅长泽才更适合做一家之主。
  而傅云霆如今已入朝为官, 官拜太常寺寺丞,十分受陛下器重。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 傅云修始终没有放弃寻找阿满。
  梧桐苑里的梅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转眼,又是一年冬月。
  昨夜下了初雪,院子里红梅覆雪,凌寒而放,这样的景致,却终是缺了赏景的人。
  傅云修窝在屋里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方书,随意翻了几页,听着外头滴滴哒哒的声音,只觉得心中烦闷。
  “馒头,冷了。”他将书放在案几上,对着不远处坐在蒲团上打瞌睡的人沉声道。
  “公子,”馒头被他话语弄得瞌睡全无,站起身来,无奈道:“公子,已经放了三个地龙了。”
  这屋子本就不大,这三个地龙一放,热得跟蒸笼一样,要不是怕脱了外衫不好当差,他还真怕自己被烤了馒头。
  “是吗?”傅云修扫了他一眼,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垂下眼眸,长睫在眼底扫下一片阴影。
  那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冷得吓人。
  明明已经烧上了最好的银丝碳,也穿上了最暖的绫罗绸缎,可为什么,就是不复当年的温暖舒心了呢。
  馒头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家公子指定是又想阿满了。
  也是,整整三年的寻觅,阿满却像销声匿迹了一样,一点儿消息都探寻不到。
  这些年,他也没少跟着公子往外跑,可每一次都落空。
  满怀希望而去,满心失望而归。
  他现在都不敢轻易把那些关于阿满的行踪说给公子听。
  公子本就身子不好,这三年来四处奔波,眼瞅着是越来越瘦了,阿满这些年养出来的肉,如今倒是全还回去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馒头捡起地龙旁的火钳,开始捣鼓。
  既然公子说冷了,那他就把火往旺盛弄弄,他被烤馒头就烤馒头吧。
  一仆一主一直在屋里待到下午,一如曾经一般,傅云修看书,馒头偷偷睡觉,可这一次,却在也没有一个小姑娘,时不时地送些茶水糕点,穿梭于这狭小的空间。
  屋里,着实寂静地有些吓人了。
  “公子,你少看些书吧,仔细伤了眼睛。”馒头一觉睡醒,抻了个懒腰后见傅云修还拿着书看,不由得小声提醒。
  这书公子这一年看了都不下八遍了,就算是思念阿满,也不带这么糟蹋自己身子的啊。
  见傅云修不为所动,馒头暗暗思忖着自己若是过去抢了书,挨打的几率有多大,却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几声轻微的敲门声过后,不等馒头去开门,房门便从外面被推开,柳夫人走了进来。
  骤然袭来的冷气呛地傅云修猛咳起来,柳夫人回过神来,忙让跟着的丫鬟关了门,倒了杯热水递给傅云修,“快,喝口水压压。”
  傅云修接过水杯,却并未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昨日下了雪,我寻思着你在这边会冷,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她看着傅云修身上盖得这件已经有些陈旧了的大氅,温声道:“这大氅也已经三年了,早就不御寒了,我让芳怡在库房里寻了件墨狐皮,你试试,挺暖和的。”
  傅云修哪里还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的,这是借着送大氅的名义,让他放下往事呢。
  “不必了,这墨狐大氅难得,姨娘还是给长泽吧。”
  “他那儿那还需要我打理,人家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我去不是讨嫌嘛。”嘴上这么说,但柳夫人心里却比吃了蜜还高兴。
  如今长泽成婚了,云霆在京城,据说户部尚书的女儿对他也颇有好感。傅家三个儿郎,现下就只有傅云修这个大哥没有动静了。
  傅夫人瘫痪在床,她终究不是他的亲身母亲,有些话也不好说。
  柳夫人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云修,这都三年了,你也该放下了。难不成找不到阿满,你这一辈子,就这么守着梧桐苑,孤家寡人的过?”
  “也不算孤家寡人,不是还有馒头吗?”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柳夫人没好气的说。
  “姨娘,有些话我早就说过了,这辈子,我心中的妻便只有阿满。”
  “即使你一辈子也找不到?”柳夫人问。
  “找不到,我就等她一辈子。”
  “哼,你倒是痴情。”柳夫人冷哼一声,“罢了罢了,我也不做那讨嫌的人。对了,半个月后是冬至节,你总得回家来吃个饭吧,你娘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最近总念叨着。”
  “好,我会去的。”傅云修说。
  出了梧桐苑,柳夫人笑得格外开心。但芳怡却愁眉不展,“夫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万一公子发脾气。”
  “我也没说要做什么,只是见个面吃个饭,能相中最好,若是相不中就拉倒呗。”这次冬至节可不仅仅是家庭宴会,更是柳夫人暗戳戳的给傅云修搞的相亲会。
  女方是傅长泽媳妇儿娘家的表妹,听闻长得沉鱼落燕,闭月羞花,是个顶个的美人儿。
  “都说并州出美女,你看少夫人那模样,估计她表妹也错不了。”对于自己初次当红娘,柳夫人兴致颇高。
  冬至的前一天,众人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那位余表妹。果然和少夫人说的一样,确实是个美人。
  而且这余表妹眉宇间,和阿满还有几分相似,这让柳夫人越发喜欢。于是不顾傅长泽的反对,硬是将这位余表妹的座位排在了傅云修的旁边。
  冬至宴是家宴,来的人除了侯府众人,便是几位族老及其家眷。
  宴会上,老一辈们做一块儿,年轻的坐一块,还有几个孩童穿梭在人群中,嬉戏打闹。
  傅云修本就对这样的聚会不感兴趣,看到柳夫人安排的位置,越发心中不耐。
  “傅公子安好,我是芙儿的表妹余葭。久闻傅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早在并州时,余葭在与表姐的来信中,便听她说起过这位至今还未成婚的大伯哥。尤其是听到他孤独至今只为等一个人时,余葭的少女心都要泛滥了。
  来的路上,她就想过该如何见见这位痴情公子,却不想,柳夫人名为让她前来陪表姐,实则暗藏玄机。
  而这一日,她也通过侯府的下人,将这位大公子的今生过往,打听了个一干二净。
  若说前面是耳听为虚,那此时,眼见公子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又叫她如何不心动。
  傅云修听着她明显的恭维之词,心中不觉好笑,抬眼看向她,目光触及到她的眉眼时,傅云修有一瞬间的怔愣。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余葭有一瞬间的欢喜,忍不住红着脸颊道:“傅公子这样就看着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如同浸了蜜的嗓音唤回了失神的傅云修,几乎在瞬间,傅云修便明白了柳夫人此举的目的,心中厌恶顿生。
  他倏然站起身,说了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便拂袖而去。
  余葭不晓得自己哪里惹到了她,但她能感觉到对方忽然对她升起的厌恶,下意识的便追了出去,“傅公子,你等等。”
  余葭追着傅云修出去,却正巧撞上了从外间跑进门玩耍的小孩。
  七八岁的孩童如同一个炮弹一样,余葭被撞得身形不稳,衣袖飘飞间,袖中的瓷瓶飞出去,直挺挺的砸在傅云修身上。
  傅云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正欲说什么,目光却被地上的瓷瓶吸引。
  在他俯下身子想要将瓷瓶捡起来时,余葭已经先一步到来,捡起瓷瓶后反复查看,确认瓶子没破,里头的东西也没撒,这才心有余悸的将瓷瓶抱在怀里,宝贝似的嘟囔:“还好没摔破,这可是我的宝贝。”
  傅云修可不管宝贝不宝贝,他只是觉得,这个瓷瓶瞧上去十分眼熟,“余姑娘,你这瓷瓶,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啊?”余葭不解,但还是将瓷瓶递了过去。
  傅云修颤抖着手接过瓷瓶,态度近乎虔诚。
  果然,昙花,满月,花好月圆四个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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