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荀还是甚少说自己的过去,或许是因为气氛太好,或许带谢玉绥放松的同时自己也跟着放松,不知不觉间聊起了过去。
你不知道有些人坏得很,我那时候还小,嗯也就十六七吧,险些被一群老东西喝死。那群人,呵,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若不是怕老阁主发怒,恨不得直接往我嘴里灌药。
后来呢?
后来啊荀还是将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转而吩咐姑娘到,去再上几壶酒,之后你们就找个地方歇着吧,我跟这位公子闲聊,你们在这也不方便。
话是这样说,姑娘们却面露犹豫,毕竟是老鸨指派过来的,若是就这样出去,很容易被人误会招待不周。
荀还是见此也不多说,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扔了过去,道:乖,一会儿需要的话再叫你们。
姑娘虽说依旧有些不情愿,但没再坚持,道了声谢,拿着钱袋出去,不一会儿便有小厮又上了几壶酒。
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荀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见着谢玉绥的杯子空了,给他也满上,自然而然地接上之前的话:我有时候不懂,人为何要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就是为了遭罪的吗?人生来是不是就带着罪孽,多做一件好事就赎一份罪,反之就是给下一辈子增债。
不对,也不全然是这样,我这种人估计不会有下辈子。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细长的手指上满是薄茧,他记不清这些薄茧是何时出现的,但是这是陪伴他最久的东西,你看着这双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其实脏得很,又脏又臭。
你喝多了。谢玉绥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念头,这人哪里是酒量好,不过是面上掩饰的好,看不出破绽罢了。
荀还是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吧。
他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靠坐着,看着楼下水儿姑娘还在卖力的表演,不时对着宾客眨眼,将好多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宾客们吹着口哨,看来今天都要大花一笔了。
难得来一趟,即便王爷对此不感兴趣,就当看个热闹放松一下吧。
原本还在闲聊的话音因着谢玉绥那句喝多了有所中断,荀还是突然没了讲下去的兴致。
荀还是讲的这些还是比较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只会更加污秽难听,他不打算说,也不觉得说出来有什么必要,没人会关心他过去多惨,人们只知道荀还是十恶不赦,欲杀之后快。
世间盛传天枢阁阁主荀还是睚眦必报,十分记仇,惹不得,但没人关心这些惹不得背后究竟是怎么个经过。
从前那些往死里灌他酒,恨不得往他嘴里倒一些见不得光的药,想要将绑在房间里行不轨之事的人,坟头草都能有一人高了。
荀还是自认并不记仇,因为他有仇直接报。十六七的荀还是,在从醉酒里情形出来后,提剑杀光了那个酒局上的所有人,如今他已经二十七岁,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他动歪心思。
这会儿雅间里没了旁人,荀还是将面具拉到了一侧,遮住小巧的耳朵,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曲调,半垂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十足十一个来青楼吃花酒的纨绔。
可惜我的宅子里没有女眷,我又不常在东都,不然倒是将这个水儿姑娘买回去,每日跳舞唱歌也是很不错的。看着下面已经有人开始报价格,荀还是顺嘴说道。
你倒是会享受,即便不常在却也可以买,闲暇的时候叫人出来唱唱跳跳岂不也好?
不好。荀还是摇头,花还是要开在阳光下,即便这里的日头太毒,总比死在阴暗的角落里强。
你怎知她喜欢的是毒日头,而不是阴凉地角落?
荀还是眯着眼睛没有接话。
二楼一排雅间已经有好几处点上了蜡烛,价格也已经叫到了几百两,老鸨在一侧笑开了花。
俞嘉平正抱着一个姑娘跟着起哄,在一人叫到二百两时,他直接在后面接了一句:三百两黄金。
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荀还是感叹。
与此同时,另一处一道话音与他的话精准地重合到了一起。
春宵一刻值千金,既是千金,岂能用区区百两薄待了美人?我出一千两黄金!隔壁的雅间传出一男子的声音,声音本不大,却不知怎么的压过了楼下的闹哄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整整齐齐地抬头看向雅间。
此话一出,全场静谧。
荀还是刚刚还昏昏欲睡的样子瞬间消失,他拄着下巴眼睛瞥向另一侧雅间的方向,似乎能透过层层遮挡看见里面的人一般。
荀还是此时后脑勺对着谢玉绥,自然也没看见谢玉绥探究的眼神。
先不说一千两黄金,就先前俞嘉平所说的三百两黄金都不是一般家境能出得起的。
邾国不愧是大国,视金钱如粪土。谢玉绥的话音里满是嘲讽,荀还是假装没听见。
一句话就已经将今天的热闹定格,下面的人再怎么眼红都拿不出更多的银钱,且不说家境如何,单单是为了个青楼女子花这么多钱,想想都知道回家会被老子打死。
一切成了定局,水儿姑娘在台上福了福身子,随后有人站在台子旁等着,将人带下去洗漱更衣,再去见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老爷。
然而水儿姑娘刚走到台边,却见本坐在一侧,已经无甚言语的俞嘉平突然站了起来。
慢着。
刚刚有些恢复热闹的大堂再次安静,众人的眼睛这次落到了相反的的方向。
俞嘉平推开跟在身侧的姑娘,整了整衣衫。
前段时间因着梁家小公子的事情,各家各户都对自家子弟管教甚严,毕竟梁家小公子的死因到现在都没公布,不能确定是不是横行习惯了,一不小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纨绔们虽说同样被族人看不起,但谁也不想自家子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今天几个人看着明目张胆地在青楼里寻欢,事实上都是偷偷溜出来,这次进了青楼偶然得知有姑娘挂衣,便也就是凑个热闹。
结果热闹凑了一半,几个狐朋狗友互相怂恿,一个价格叫的比一个高,最后渐渐攀比了起来,虽说中间也有其他人叫价,但主要还是这几个公子哥互相喊着,到俞嘉平这里,嘴上说着三百两黄金,实则心虚的很。
二楼在俞嘉平眼里不算什么,他也经常去,所以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在二楼就顾忌,反而看不上这些藏着掖着的人。
都已经到青楼了,还装什么清高,找了个遮羞布,仗着别人不知道身份,就能一边睡着女人一边装作道貌岸然的君子?
俞嘉平今天喝的有点多,不然换做平时,这种事情跟朋友之间调笑几句也就算了,可是这几日他过得着实不算好,每天被亲爹锁在屋子里,面对一大堆之乎者也,不背出来书就不给饭吃,顺便还要再听听大道理,说梁家的小儿子就是不务正业遭了报应,看看梁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朝为官,为国效力。
梁家的大儿子梁弘琛就在工部俞鸿志手下,俞嘉平每天都要听俞鸿志夸梁大公子才华横溢,能力出众,堪称表率。
俞嘉平憋屈,难受,饭都吃不好,今天特意跳墙出来发泄,然而就这么个能发泄的场所还被人家堵了回去。
他红着脸指着二楼道:喊价格谁不会,你且先拿出一千两黄金再说,别只是个呈口舌之快的,辜负了水儿姑娘。
二楼绸幔轻动,没人应话。
俞嘉平对着尚未下台的水儿姑娘作揖道:姑娘国色,见人可是要小心些,莫要被一些骗子轻薄了去。
在场的哪个是正人君子?这话换个场地还有人能夸一句善心,但是到了这里只会被人骂一句伪善。
但也因着俞嘉平的这个质疑,让水儿姑娘下楼的脚步停在了原地,连带着老鸨都有片刻迟疑。
这里不是赌坊,不会让人先去换筹码,所以也不知道各位客官身上究竟带了多少钱,若是真是个骗子,不仅骗了姑娘的身子,还要赖账,那即便打死也是不划算的,毕竟能培养出来一个姑娘着实不易。
这
平哥说的没错啊,总得亮亮身家让大家心服口服吧,或者这位公子亮一下自己的身份也行,咱们都是东都长大的,谁家有什么人大抵也是清楚,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便也就知道了公子是否能担得起这一千两黄金,不然我们这么多人肯定不会放任你欺负了水儿姑娘。
俞嘉平一行人开始起哄,很快就带着大厅里的人附和了起来。
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哄之下老鸨也有些不愿白白将水儿姑娘送过去,僵持之下老鸨摆摆手道:哎哟各位爷,咱这就没有强行让人出面暴露身份的规矩,更不能逼迫客官做些违背意愿的事儿,还望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