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程伯,我好像要被赶走了。”裴西稚坐在沙发上,任由程伯拿着湿毛巾擦自己的手掌,声音闷闷地说。
“怎么会,少爷不是这样的人。”程伯说。
“不会吗?”裴西稚把梁砚舟的话告诉程伯:“他刚刚说让我滚。”
“你们是又吵架了吗?”程伯换了条湿毛巾轻轻擦拭裴西稚的手腕,疑惑道:“少爷平时很少这样啊。”
裴西稚眨了几下眼睛,小声说:“我不小心把他的花瓶打碎了。”
“花瓶?”程伯的手抖了几下,试探问道:“少爷房间里的陶瓷花瓶吗?”
“嗯……”裴西稚点了点头:“他特别特别生气。”
“那是少爷母亲留给他的。”程伯叹了口气,解释道:“梁夫人生前喜欢涂涂画画,怀少爷的时候偶然接触到了白底青花瓷,就买了许多。”
程伯朝那几面摆满了瓷器的墙柜扬了扬下巴,说:“那些都是梁夫人留下的,后来梁夫人还亲手做了一个瓷瓶当作少爷的降生礼物。”
裴西稚似懂非懂,程伯告诉他:“就是被你打碎的那个。”
你打碎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裴西稚茫然地张了张嘴。
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梁砚舟会准许家里有看起来那么奇怪的装饰,也明白了为什么梁砚舟会生那么大的气。
“所以我打碎的……是梁砚舟很重要的东西?”裴西稚收回手,愣愣地问:“是吗?”
我又让他不开心了,让他觉得厌烦了,是吗?
“是的。”程伯拿出绷带重新帮裴西稚缠好左手腕的伤口,安慰他:“但你不用担心,少爷十分有责任心,不会随意赶走你的。”
“我不是故意的。”裴西稚轻声为自己辩解。
程伯说他知道,裴西稚想了想,又问:“程伯,你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去找他道歉。”
“你现在去找少爷,他会更生气的。”
“我知道。”裴西稚说:“但是我不想被赶走。”
“你放心,他不会赶你走的。”
“那样的话,我也还是想跟他道歉。”
程伯拗不过裴西稚,也见不得他双眼饱含泪水的模样,拿过裴西稚的手机帮他发出了好友申请。
而另一边尚在休假的梁指挥官回到了指挥中心——军检办公室。
指挥中心的办公室都是一人一间单独设立的,此刻办公室内十分安静,只能听见空调与探查机器的运行声。
梁砚舟半靠着座椅,抬着手小臂覆盖住双眼,满心满眼都是责怪自己不应该把裴西稚捡回来。
“舟舟……你要好好长大。”
“妈妈没有给你一颗好的心脏,你不要怪妈妈……”
“舟舟……要听爸爸的话……”
梁夫人临终前的话萦绕在梁砚舟的耳边,他垂下手,又张开手掌抬起覆在胸前。
他的心脏有一半人造起搏器,现在也算是一颗完整的心脏,但人造起搏器的弊端仿佛在渐渐消失。
已经长达十年无法感知的情绪正在悄然出现,一点一点变得汹涌。
愧疚。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晰地感觉到,原来梁夫人临终前所说的话,是对只有四岁的梁砚舟愧疚。
更奇怪的是,今天陶瓷花瓶破碎的那一刻,他也感到了愧疚,对梁夫人遗物保存不当的愧疚。
而这样的情绪变化,明明从他十六岁做完心脏手术就消失了。
‘嗡嗡’。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梁砚舟收回思绪,拿过手机解锁看了一眼。
是一条简单的通讯好友申请。
【西稚:对不起,我已经知道错了,梁砚舟你可以同意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吗?我保证我不会再打碎任何东西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剩下的话因字数限制被掐断了,但即使不看,梁砚舟也知道是可怜地示弱。
毕竟单纯地、装作可怜地道歉,是裴西稚很擅长的事情。
梁砚舟没有理会,随意点了几下手机,便丢到了一边。
第15章 我主动送上门
程伯说得没错,梁砚舟确实不会随意赶裴西稚走。
只不过,从裴西稚打碎花瓶的那天开始,梁砚舟就再没有回过铭檀别墅。
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
这期间裴西稚发了许多条通讯好友申请,在某天晚上他发现了添加通讯好友可以发语音申请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足足发了二十几条过去。
就这些,已经是裴西稚怕吵到梁砚舟刻意删减过了的。
但无疑都犹如石沉大海,梁砚舟没有同意,甚至连拒绝也没有。
裴西稚怀疑梁砚舟根本没有看。
尽管知道梁砚舟可能不会看,裴西稚还是照例在某视频软件搜了几条加好友话术。
他听了好几遍,背下话术稍作修改,点开了语音录入键,声音清澈又带着一丝稚气:“梁砚舟,你好,你有一枚高质量猫猫朋友正在等待。”
发完,他没有停留又继续发下一条,跟念广告似的:“梁砚舟,我要闯进你的生活了,麻烦同意一下。”
“梁砚舟,我是天鹅猫猫,我主动送上门了。”
裴西稚趴在沙发扶手上,脑袋晃来晃去,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来同意的消息通知。
“大胆地……”正准备继续发下一条,门忽然开了,裴西稚回头,看见程伯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进来。
“你回来了。”裴西稚探着脑袋,乖巧地问:“提的什么呢?”
“牛排。”程伯换好鞋子走进来,问完裴西稚‘趴在这儿嘀咕什么’以后,又说:“你喜欢吃吗?”
“加梁砚舟的好友呀。”裴西稚回答。他想起来之前在商场外看见的某种肉类宣传广告,思考了两秒,犹豫道:“这是梁砚舟的,没有经过他同意是不可以的吧。”
“这牛排是私人庄园的,少爷喜欢吃,他们会定时送过来,这么多天少爷也没有回来,你吃也没有关系。”程伯解释道。
“真的吗?”裴西稚丢下手机,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神发光:“那程伯,你可以给我多做几个吗?”
“可以。”程伯把牛排拆开,拿出几袋往厨房走去,笑道:“你加上少爷的好友了吗?”
说到这,裴西稚又伤心起来,撇撇嘴道:“没有啊,他没有理我。”
程伯没有任何诧异,心说,像你这样骚扰式加好友,能通过就有鬼了。
裴西稚从沙发下来,跟进厨房,追问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打碎了花瓶啊?”
“应该是吧。”程伯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是多久呢?”不会等我被人抓走了,他都还没有回来吧?裴西稚攥了攥指尖,心如同一根紧绷的弦,仿佛马上要断裂。
“再过十天半个月最少吧。”程伯一边处理牛排一边回忆:“还记得少爷刚回国的那年生日跟梁院吵了一架,足足有两个月没有回家。”
“这么久?!”梁砚舟真是很不爱回家啊。裴西稚这样想。
那到时候气息暴露,自己恐怕早被抓回实验室开膛破肚、敲骨吸髓,成为一只实验猫猫了。
“我不行的。”裴西稚围着程伯,可怜道:“那么久见不到梁砚舟我不行的。”
程伯只当裴西稚这是夸张手法,随口安慰道:“或者等少爷心情好一些就回来了。”
“真的吗?”裴西稚显然是当真了,说了句‘那就好’,非常高兴地离开了厨房。
裴西稚来到客厅,自己打开电视看。
约莫看了半个小时,程伯端着几盘七分熟的牛肉走了出来,喊道:“做好了,西稚,来尝尝。”
“这么快。”裴西稚从沙发蹦下来,坐到了餐桌前,餐桌上摆了四五盘切好的牛排,每盘上的酱汁都不大相同。
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绿色的……
裴西稚观察了两秒,发现看不懂这些酱汁有什么区别,就在脑子里随意挑选了一句夸人的话术,说:“程伯,你可真牛逼啊。”
“咳……”这夸赞属实明了。程伯摆好餐叉,将几盘牛排统统摆到他面前,擦擦汗问:“你这是在哪里学的词?”
“花样女子敢死队啊。”答完,裴西稚又很快速地问:“这些都是我的吗?”
“是的,都是你的,快吃吧。”程伯贴心地给裴西稚端了一杯草莓果汁放到一边,又劝他:“西稚,你以后还是少学点这样的词吧。”
裴西稚看着满桌子的牛排,欣喜言于表,他随意端了一盘,叉起一大块放进嘴里,边问:“为什么呢?”
“很好吃啊。”裴西稚嚼了几口,继续夸道:“你是真的很牛逼啊。”
“这些词也不是很礼貌。”程伯仿佛幻视了自己的女儿,喃喃道:“看来啊还是不能继续给你看花样女子特工队了。”